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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舍得让我的爱流向海 作 者: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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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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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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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0:39 | 只看该作者
      身后肆虐的男人终于离开了我,在他出去的一瞬间我的身体仿佛被彻底抽干了,没有一点儿动弹的力气,小妹哭着爬到我面前,她的眼泪不停的落在我身上,渗得伤口火烧似的疼,我皱起眉拉住她的手,声音枯涩地说,……我都已经吃够亏了……你还求饶做什么……傻瓜……

        她却只顾哭,似乎想要碰触我,面对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却又不知怎么下手,然后就被后面的人拉了起来,他们要带她走,我挣扎着想阻止这群禽兽,可手脚总也不听使唤,站不起来,小妹要是真跟他们走了,岂不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曹莹莹瞟了我一眼,说,我只不过想跟她聊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咬着牙撑起来,说,你答应了放过她的……她冷笑一声,有没有搞错,我答应你?你还想跟我讲条件?说完她突然一脚踢在我肋骨上,尖锐的疼痛几乎另我喘不过气来,我摔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听见她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得了教训就学聪明点,少跟我过不去,居然敢找人来堵我?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是不?她说着挑挑眉,故意放慢声音说,你那位朋友叫什么来着?小冰是吧?长得倒挺标致的,不过和你一样没脑子,一只-也欺到太岁头上来了,我的朋友今天晚上会好好谢谢他干过的好事儿,我特别叮嘱他们多照顾一下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呵,估计从明天开始他连镜子也不敢照了。

        我感觉到心脏剧烈地收缩,浑身都在颤抖,我盯着他狠狠地说,-的女人,你真他妈是个疯子!她大笑几声,得意的说,过-了,要不是顾鹏飞跟我求情,你们能嚣张到今天?我告诉你姓苏的,你少再跟他纠缠不清,他是我的,你没资格跟我争,要是下次我再看见你跟他在一起,就不只今天这么便宜你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只能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小妹拖去,她被带走时一直回头看我,带着满脸泪痕凄凉地笑笑,说,对不起……哥,对不起。

        不一会儿周围就整个儿静了下来,空阔地叫人害怕,我在黑暗中吃力地移动身体,要快点站起来,出去打电话,找人帮忙,报警都行,否则小妹真的会有危险……

        爬了几步,却居然连穿衣服的力气也没有,冰冷的空气迅速地使我的身体僵硬,突然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在死寂漆黑的空间里,手触不到任何有温度的东西,我从未有这一刻感到深深的绝望,彻底的绝望。

        心都死了,还会痛吗?

        我的眼泪终于开始落下来,被那群禽兽糟蹋的时候我一滴眼泪也没流,我都没想到原来自己这么坚强,可是终究还是哭了,慢慢的,小心翼翼地哭,会痛啊,是真的会痛,就算已经一次次的死心,还是那么无可救药地爱着他,反复地受伤,就算已经不痛,难道都不会累的吗?

        原本刚刚尝到幸福的滋味,就这样被人残忍的剥夺,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我的抽泣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清晰而又单薄,却没有人回应,十二月的空气就跟刀子一样割着皮肤,我哭得累了,蜷缩着身体慢慢昏睡过去,那个时候,我没有一丁点希望,我以为我就会这样孤独地死掉,在这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顾鹏飞不会来了,他其实已经离开了我,而那个一直说着会保护我的陈旭阳,也不可能在我身边,苏锐这个人,早就被他们遗忘了。

        不知就这样失去意识多久,我被吵醒过来,竟然听到小妹的声音,她在我耳边一直喊,哥,你振作一点,你醒醒啊……

        原来她没事了,还是……我依然在做梦?然后我发现我躺在一个人怀里,他的呼吸热热地吐在我脸上,我慢慢睁开眼睛,散开的焦距中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他又哭了,我脑海中的场景一下有点混乱,我想起以前我落水那次,一睁开眼睛也是他哭鼻子的脸,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这么些年了,终于又看到了,可是当年那个哭的人,却又消失在哪里了呢?

        我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迷迷糊糊的说,顾鹏飞……为什么?……你为什么骗我?他握住我冰冷的手,声音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锐,你先不要说话好吗?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他将我靠在怀里,很快地帮我穿好衣服,可我的肩膀还是止不住颤抖,他于是把大衣脱下来裹在我身上,抹了下眼泪,然后背起我就朝外面走,我伏在他背上问,你……你要带我去哪儿?他说,我们马上去医院……你再忍耐一下……我抓住他的衣服,不……我不要去医院……你放我下来……

        他没有停下急促的脚步,说,锐……你得去医院……你身上的伤太多了……我不听,说,你放我下来……我不去……我不去……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不再回答我,只顾一个劲儿走,小妹跟在旁边,还在一直抹眼泪,看她的模样似乎没受什么欺负,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这样就好了……

        要走到宿舍区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前面不远处叫我们,竟是小冰的声音,他跑过来,看见趴在顾鹏飞背上奄奄一息的我,着急地说,锐哥,你没事儿吧?锐哥……我嫌这声音吵,可又没力气说话,心想我要是没事儿的话能是这副德行么?顾鹏飞闷着不吭声,只是快步地走,小冰像是在给他带路,说,快点,车子在前面。

        又走了一截,他突然停住了,我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一辆熟悉的黑色别克停在我家楼下,站在旁边的人,是陈旭阳。

        我苦笑,原来今天上天想导演一出大闹剧,特意让所有的演员都上场,顾鹏飞站着没动,估计他也没想到陈旭阳会在这里,小冰见他不走,拉了他袖子一下,说,干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你还介意什么?!快送锐哥去医院才是主要的吧!顾鹏飞似乎是被吼醒了,顿了一下就快步走了过去。

        陈旭阳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直僵着,他小心扶我从顾鹏飞背上下来,直接将我塞进了车子后坐里,他的手心满是汗水,热得穿透我的皮肤,我的脑袋昏昏沉沉,不过还是清醒的,所以刻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神,不去想他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是什么心情。

        整个过程中,他们俩都没有说话,不过很快这种微妙的平衡就被打破了,陈旭阳刚刚关上车门,转过身突然就挥出一拳,小妹吓得惊叫一声,顾鹏飞来不及躲闪,结结实实得给打在了地上,不同于上次他给陈旭阳那一拳,这一拳是丝毫没有留情的。

        陈旭阳背对着车子,我没法看见他的表情,可他的声音却穿透了过来,说,小锐从我这儿走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根本没看好他!!

        顾鹏飞没说话,抹抹嘴角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兔子,搭拉着耳朵的兔子。

        陈旭阳见他沉默,冷冷的说,你无话可说了是吗?说完就又要冲上去给他一拳,我心顿时紧了,不要……算了吧,又不是他的错……大家都受够了,打就能打得什么事都解决了吗?如果行的话,我宁愿给你打死。

        闭上眼睛,却没有听到几乎必然会传来的闷响,结果是小冰挡在了他面前,说,陈旭阳,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打人的,适可而止吧。

        那么秀气的一个男孩子,说起话来却有毫不输人的气势,看他还那么生龙活虎的样儿,似乎那妖孽的抓牙没能把他怎么样,结果大家都安全,只有我一个人栽了,这就好……这就好呢……

        陈旭阳到底还是听了小冰的话没再计较,他回过头来打开车门,扶我躺下,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我瑟缩着的身体上,我突然抓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去医院……他的眉毛颤了一下,接着握住我的手塞到毛毯下面,嘴里哄孩子般说着,好,不去,不去医院,我们回家……

        最后他用热得发烫的手轻轻地从我额头上抚下来,将我的眼帘盖上,轻声说,睡吧,我就像中了魔法一般,再也睁不开眼睛,勉强支撑的意识终于陷入了深渊中去。

        我的头疼得快要炸开,嗡嗡嗡的似乎有一大堆苍蝇围着转,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黑暗中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声音,在我脑海里不断的回响。

        你是学建筑的我是学建环的,我俩天生就是打配合的。

        就算是一张专给你暖床的电热毯,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是不?

        算我求你了苏锐,我不缠你了,你好歹回个电话让我知道你没出事啊,好不好?

        你把第一次给我就不后悔?

        得了,你那双天生的少爷手冷水泡多了都过敏,到时候还不得怪我。

        苏锐,你怕我?

        我想你,苏锐,我真的想死你了。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会给你想要的,回来吧,苏锐?

        我知道你还爱我,苏锐,身体是不会撒谎的。

        苏锐,你不要我没关系,可你需要有人照顾……

        就算她说的话是过分了点,可她是个女孩子啊,你怎么能这样?

        苏锐,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都是为了你好,就算你不领情也不该这么说我啊,你叫我心里怎么想?

        你不明白!锐,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我爱你!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重新开始好吗,苏锐?我们重新开始。

        ……为什么骗我?顾鹏飞……

        你为什么骗我!顾鹏飞!!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突然之间惊醒过来,出了一身的汗。

        眼前是带着石糕花纹的白色天花板,我轻轻侧头,床边的输液瓶连了一根长长的管子通到手腕上。

        手被床边的人紧紧握着,陈旭阳趴在一旁似乎睡着了,我动了动想要坐起来,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惊喜,说,你终于醒了?我张了一下嘴想要说话,他却又急忙说,肚子饿不饿?想吃东西吗?有粥,还有牛奶……

        我淡淡地问,这是哪儿?我睡了多久?他说,是我家,你着了凉,回来就发高烧,今天是第三天了。

        三天啊……真能睡的。

        我突然开口说,顾鹏飞……他呢?

        陈旭阳愣了愣,脸一下子就沉了,我这才发觉自己又说错话了,谁叫我一直梦见他呢,当然整个思维里都是他。

        气氛僵了好久,终于陈旭阳说,我拿粥给你吃?我赶忙点点头,他于是起身出去了。

        我还没缓过气来,门就又给一下子踢开,冲进来的是小冰,他见着我复活了,高兴得连连在我脸上啃了好几口,说,我就知道你跟蟑螂有的拼,死不了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的左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嘴角也有些淤青,忍不住说,小冰,你的脸……

        他摆摆手,一pigu坐在我床边,轻描淡写地说,没啥,那几个也是软脚虾,不敢划深了,不过幸好吧里的一哥们儿帮我摆平了他们,否则的话要真给毁了容,我告儿你,我可是三无人员,属于城管重点打击对象,到时候只有到你家蹭吃蹭喝的份儿。我淡淡地笑笑,说,对不起,他愣了一下,说,别介啊,跟你开几句玩笑,谁要听你道歉啊,你还在发烧是不?说完就将爪子靠到我额头上来,我忙笑着打开了。

        这时候陈旭阳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大碗粥,小冰忙站起来跳到一边,嘴巴还是噼里啪啦的不安分,说,得了你赶快吃点东西吧,别刚拣回来一条命就给丢了。

        陈旭阳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将碗端到我嘴边要喂我,我顿时浑身不自在,伸出手去接,说,我又不是残废,自己能吃。他知道我脾气也没坚持,把勺子递给我,看着我吃。

        我把碗靠到嘴边,才发现自己虽然饿了几天,可一点食欲也没有,碗里是我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要搁以前我绝对是一锅的食量,可今儿个我闻着香--的粥,居然有种想打呕的感觉。

        我硬着头皮端起碗喝了几大口,嚼都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哪知胃里突然出现一股力量将食物拼命往外顶,我一下子就将咽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陈旭阳吓了一跳,慌忙扶住我,不断地问,怎么了苏锐?哪里不舒服?不好吃吗?

        我的胃不断的痉挛,完全给吐空了,呕出来的已经是清水却还是停不下来,脑袋里强烈的眩晕简直让我恶心地想死。

        然后我听见陈旭阳几乎着火的声音,他朝小冰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电话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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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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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42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0:59 | 只看该作者
    住在陈旭阳家里已经差不多一星期了,整天被当作脑死病人对待,他向公司请了假,把正在经手的大工程一股脑儿地交给了二把手,自己呢,跟个家庭主妇似的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天跟我面前问,今天你想吃什么?

        据说那个长得跟731部队队员神似的阁下是他请来的私人医生,那老头上次来了后,就对我又把脉又验瞳的,折腾了好半天才下了个结论,说我得了什么强迫性厌食症,属于精神上受了刺激,进而影响到身理机能,这不废话吗,说了等于没说,就这么一个结论还得收好几大百的出诊费,一边受病痛折磨一边还得破财,我们病人容易吗?

        为了让我能以最少的进食量获得最充足的营养,陈旭阳没事的时候就抱着本营养食谱啃,从来不下厨房的他整的满身都是油烟味,好不容易捣鼓出来的菜不要说吃,连正眼看一下都得抱十分的勇气才行,最后恼了,请了一个钟点工回来专门做饭,人家不愧是厨师学校毕业的,做出来的东西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可惜最终都被我以呕吐物的形式放归大自然。这样几天下来,我整个人瘦了一圈,看着吃的就恶心,勉强咽下去也只能吐出来,顶多喝些糖水,吃点维生素片,偏偏陈旭阳一天到晚什么都不说,就跟我讨论大江南北的美食,妄图从精神上勾起我的食欲,结果每次说得他自己都快流口水了,我也只能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自从我第一次想要自力更生上厕所最终以摔了个四脚朝天告终后,这一个星期我都没被批准可以下床,身上的有些地方有感染的症状,经常莫名其妙地就发烧,害得陈旭阳整天神经兮兮,动不动就给我量体温,医生来复查的时候想顺便换药,他居然不要人家碰我,把药留下就把人家轰走了,结果后来我才知道这人真是本性难移,原来想借换药的当儿顺带占我便宜,其它地方就算了,我是死都不让他碰我pigu后面,他一脸正经,说你不抹药怎么好啊,我只好坚持自己来,可因为怕痛就一直没抹,最后那家伙居然乘我睡着的时候溜进来给我抹,还不开灯,我迷迷糊糊之中怎么就觉得有人在脱我裤子,吓得我连踢带打又哭又叫,他给哄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我住进来之后他就把所有的电话线拔了,也不把我丢在家里的手机拿回来,开始的时候小冰还不时地来看我,后来陈旭阳就不要他来了,我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就静下来,什么嘈杂都没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陈旭阳对于那个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一概闭口不谈,我也不想他谈,我强迫自己去相信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后来有一天我从梦里惊醒过来,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想爬起来倒水喝,刚打开了一个门缝客厅里的光就漏了进来,陈旭阳拿着手机正在和谁打电话,他的声音很机械,似乎还蕴藏着怒气,说,……他在我这里过的很好,不用你担心……你不要再来找他了,你还想伤害他到什么程度?……闭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的情况有多糟糕你知道吗!……我不想听,他也不想听的!我够便宜你了,你不要再惹我!……够了,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下次我不会接的……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他挂了电话,吐了口气站起来,刚回头就看见立在门口的我,脸上很是僵了一下,随后装做没事的样子走过来说,怎么又起来了?连衣服也不套一件,想上厕所吗?我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说,我口渴。然后他叹口气,让我回-躺着,自己去倒了一大杯水给我喝,末了又不忘问一句,肚子饿不饿?见我摇头,才关了灯出去了。

        那后半夜我一直没睡着,一闭上眼睛,仿佛所有的往事都浮现了出来,从遇见顾鹏飞,在一起,到分开,再到遇见陈旭阳,以及自己夹这两人之间的折腾,然后与顾鹏飞和好,最后竟然走到今天这种结果,越往后想,就越心痛,直到所有的快乐消失,只剩绝望。

        我突然连眼泪也掉不出来,觉得很累很累,似乎已经早早地经历完了人生所有的幸福和悲伤,现在留下空洞的时间,拖一天算一天。

        我只想休息了,好好地睡着,去做一个普通的幼稚的梦,永远不要醒来。

        又过了几天,我几乎已经到了滴水不进的地步,以前陈旭阳给我煮的很清很烂的白米粥,我还能勉强吃一些,现在也已经吃不下了,因为身体的极度虚弱,伤口也不见好,还总是感染,似乎我的身体还在进行本能的积极自救,为了保存体力,我开始长时间的沉睡,渐渐的睡着的时间已经比清醒的时间多得多了,他守在我身边常常一整天都不出我的房间,后来索性把医生也搬到家里来住着,那位老先生也努力在尽自己救死扶伤的本分,他跟陈旭阳说,这样下去,只有输营养液,先把这条命吊着再说,于是我手臂上又插上了跟管子,各种各样的元素通过它源源不断地进军我的身体,实施最后的保卫战。

        我每次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陈旭阳总在我眼前,他会马上发挥在生意场上唇枪舌剑的工夫游说我吃东西,所以我的周围摆的尽是五颜六色的食物,都是高热量高脂肪,专门催猪的那种,我心想人家死的时候周围都是鲜花,我搞不好得被吃的所包围,不错,有创意。再者,他偶尔会拼命地将我叫醒,我们暂时别去计较他是用的什么方法,总之是摇,捏,拍,吼的排列组合,然后好不容易将我叫醒了,就只傻笑一番,然后说,行了,你睡吧,真是人都能气死,后来我有问他当时在发什么疯,他只笑笑说,我总是怕你一睡着就不知道醒过来了。

        也许是营养液发挥了雪中送炭的及时作用,我的状态开始缓慢好转,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有很多时候你想死都不一定能成功,有一次他居然买回来了久违的海鲜包子放在我面前,说,那条老路在拆迁,以前的店都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有卖这种包子的地方,你尝尝是不是原来那个味道?我麻木地看着他手中的包子,唾液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于是拿出一个自己咬了一口,表情十分夸张地说,味道好极了,我的心里突然一动,眼睛竟然有些湿润,都一个奔四的男人了,堂堂大公司的老总啊,在我面前怎么不是像个混蛋就是像个白痴?

        于是我咬了一口他递过来的包子,可就是这么小小的一口,在嘴巴里就像一个还在活动的蟑螂一般,立刻引起我的食道进行排异反应,我本能地就想往外吐,他突然一把捂住我的嘴,我的脑袋被他给牢牢地压在枕头里,他眼睛里的光闪烁不定,声音有些抖动地说,不要吐出来,苏锐,吞下去,给我吞下去,我被他的又大又厚的手掌捂得喘不过气来,轻轻-出来,双手不断抓挠着他的肩膀和手臂,他眉头紧锁,像在笑可又很痛苦的样子,他说,我告诉你我知道的,其实根本没那么严重对不对,你别跟我闹别扭了,苏锐,你不吞下去我不会放手的……

        其实我明白,他怎么喂我我都不吃的时候,他在厨房摔了所有的碗,将从街上买回来的好菜全都倒进了垃圾桶的时候,那种焦急和无奈,其实我一直都感受得到他的这种情绪,只不过总是不与理会。

        最后我闭上眼睛使劲儿咽了一下,勉强将食物整个儿吞了进去,他见我咽了,慢慢地放开了我,我感觉到那只热得发烫的手在离开我的脸时,手指在微微地颤抖。

        可仿佛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放开我之后,我还是吐了。他脸色逐渐僵硬,接着将包子扔在一边,站起来就走,把门关得碰一声响,我想,任何人都有受不了的时候,他也快放弃了吧。

        一切仿佛就像平静冰层下面汹涌的暗流,总会有压抑不住的一天,那天他坐在我床边削苹果,我一言不发地看着电视,接着他放在外面的手机在响了,他于是把苹果放在一边走了出去。

        我晒着没有温度的太阳,眼睛慢慢地落到那把水果刀上。

        我脑袋里什么也没想,完全无意识地拿起了那把刀,刀锋很利,跟新的一样,我将刀身贴在我的左手腕上,想,只要轻轻这么一拉,一切的事情就简单了,结果我只是随便想了想,顺便把玩了一下那把刀子,就被走进来的陈旭阳撞个正着。

        我十分无辜地看着他几乎气急败坏的表情,他冲过来一把就将我手里的刀子夺了过去,刀身被他握在手里一抽,立刻将他的手心划得鲜血淋漓,他几乎是用有史以来最高分贝的嗓门儿冲我发火,说你活腻了是不是!有没脑子啊?!年纪轻轻的想些什么不好?!受了点儿屁大的委屈就寻死觅活的!你父母养你来干什么的?!你对得起他们吗?!你倒是拍拍pigu走人了事!你不想想他们吗?!他们该怎么办?!啊?

        我张了张嘴,想要为我的无辜申辩一下,可还没说出来,陈旭阳就又说,……还有我呢?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你不想想我的心情吗?你的父母交给我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苏锐,难道你要让我亲手还给他们一个……骨灰盒子?

        我呆呆地望着他,然后他不顾还在滴血的手,将我一把拥进怀里,力气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还有那个姓曹的-子,我要宰了她。

        我咬着下嘴唇,苦苦地笑了出来,为什么呢,我竟然是那么希望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是顾鹏飞,真的,就算其实是不会做的,但说说就好,我就只想听他说这句话,毕竟是个男人,难道说也不说出吗?我是这么好哄的啊,是我连哄的必要也没有了吗?

        我沉默地靠在他肩膀上,然后他吻了我,我没有躲避,可是紧紧咬着牙关不让他舌头伸进来,对于我来说,这个吻似乎接受得莫名其妙,陈旭阳对我做过的事应该早已超过了我能够原谅的范围,所以接受这个吻,在我的潜意识里,顶多是个礼尚往来罢了。

        过了那天,他把房间里所有能够伤人的利器放进柜子里锁着,不止如此,竟然还将窗户安上了防护栏,将煤气开关装上保险闸,小题大做,-木皆兵,就差没把水龙头锁上防止我在浴缸里溺毙,没把插座全封上防止我触电了。

        我的身体在他的悉心照顾下渐渐开始恢复,肚子有了饿的感觉,自然也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与此同时,他好不容易请到的假也到期了,公司里的一把手缺席几天不是问题,长期群龙无首就有些麻烦了,他没办法,只好将我留在家里,上班的时间他就把门锁了不让我外出。

        于是他开始重新遵循以前的作息时间,常常是早上醒了的时候他已经出门,晚上等不到他回来我就睡觉了,整个白天偌大的一个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跟我说话,自己就爱胡思乱想,我的情绪开始变得越来越压抑。强烈地想要忘掉的事情,反而一天比一天清晰又狰狞。

        没办法想通,怎么都想不通,我感觉自己被仇恨和愤怒持续地折磨,压碎。

        那一晚之后,已经半个多月了,完全没有顾鹏飞的消息,我被这样隔绝,他也不可能找到我,或许在陈旭阳那个电话之后,他根本就不想找我了,他就这样轻松地背叛了我,甩掉了我,自己快乐地活下去,好好地回到他正常的轨道,听他父母的话,跟曹莹莹在一起,他什么都有了,他不会为了我一个人就丢掉全部的东西,谁都不会,陈旭阳也不会,相信全世界也不会有这样的蠢猪。

        只有我丢了,只有我一个人蠢。

        可是若真的玩够了,就干脆地甩掉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来救我?还要想继续缠着我?怎么能这么残忍呢,利用我不忍割舍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翻来覆去地折磨,这样很好玩是不是?

        顾鹏飞,你要我拿什么原谅你?拿命吗?

        星期五的晚上,陈旭阳提前下班回来,桌子上的饭菜都没动,他想热热然后和我一起吃,我却跟他说,我想吃海鲜包子。

        他似乎没听清楚,说,什么?我重复了一遍,他立刻挺高兴的样子,外套也没穿好就说,我马上去买。

        这是我住进来之后第一次跟他说我想吃什么。等他匆匆忙忙地出去之后,我从-起来,穿好衣服和鞋子,走到门口,如我所料,这一次他忘了锁门。

        我叠好被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子房间就走了。

        身体走起来轻飘飘的,可我脑袋还是挺清醒,出门以后走了一截,然后就打了个的去了学校。学校里正是晚自习的时间,路上只有零零落落的行人。

        我一直走到顾鹏飞的宿舍楼下,在旁边的花台边上坐下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冷得牙齿开始打架的时候,晚自习下了,陆续有人回到宿舍,可一直没看见顾鹏飞,我几乎已经快失去希望的时候,一个孤伶伶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他抱着一摞书,走得很慢,脸上没有表情,不过似乎很疲倦的样子,我知道这段时间临近考试,他一定全副精力都得放在学习上。

        在他将要走进宿舍楼的时候,我从花台边站起来,轻轻地叫了一声,顾鹏飞。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睁大眼睛看着我,似乎以为出现了幻觉。

        他说,锐,你怎么在这里?我淡淡地笑了一下,他忙扔下手中的书快步走过来,可马上又停住了,目光停留在了我手上紧紧纂着的一把刀子上,没错,是刀子。

        他愣愣地看着我,我干涸的眼睛突然又充满了温热的液体,这一次我没有忍,任它们从眼角慢慢滑落下去。

        还记得你的承诺吗?我轻轻地说,嘴里涌进泪水的咸涩。

        顾鹏飞,一起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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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1:19 | 只看该作者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觉得心都快被捏碎了,然后他的眼帘抖动了一下,淡淡地说,锐,你是认真的吗?

        我的眼泪不断地滑落下来,握紧手中的刀柄,我拼命地摇头,说,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已经不能让自己这样子下去了,迟早一天会疯掉的。

        他竟然没有逃,慢慢走过来,冰冷的空气似乎将他的眼泪冻结起来,幽幽地闪烁着。他的声音哆嗦着说,……是我该死,但不是死在你手里。说完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将刀子夺了过去,我咬着嘴唇看着他将刀锋架在自己的手腕上,听见他说,我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如果只有这样可以让你好过点……我不想脏了你的手……

        说完他的右手就那么毫无顾虑地用力,手腕上的皮肤和血管是如此清晰地在眼前破裂,那一刀就像从我心口上划过去的一般,疼得我叫出声来。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割腕,我哭着几乎一下子跪在他面前,却被他用力扶住,然后我断断续续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你太狡猾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会听的……我一直等着听你的解释……这就是你的回答吗……顾鹏飞?!

        虽然知道已经不可能接受了,却还是抱着希望,希望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希望这个男人不是那么狠心的……哪怕就是对我说一句“我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会稍微好受一点,可为什么现在给了他机会,这个一直扶住我的男人,却反而一言不发了呢?连拒绝也拒绝得如此温柔,残酷的人!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扯住他的衣领,不再发无用的脾气,却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说,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好吗……求求你,只是不要再这样伤害我了……我没办法忘记发生过的一切……你让我快些解脱吧……

        话还没有说完,我只觉得一阵眩晕混合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冲上头顶,眼前黑白颠倒,脚下一软,就这样昏了过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平日的白色天花板,被阳光罩了一层薄薄的橘Yellow。

        我慢慢坐起来,脑袋一时有些短路,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搁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是跑去学校找顾鹏飞了,可为何一觉醒来自己还躺在陈旭阳家里,难不成我只是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正在发呆的时候门就开了,陈旭阳看见我醒了,微微愣了下,然后走进来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

        我总算确定那些都不是梦了,不管是陈旭阳去找的我还是顾鹏飞把我送过来的,总之,顾鹏飞用一种婉转体面的方法甩了我。

        剩下的日子,我没再走出过那个房间,我几乎用了所有的方法折磨自己,我不是天生的-狂,只是我一遍遍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时,总是忍不住去抓身上的旧伤,直到抓得鲜血淋漓,-上的痛苦才能暂时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不去想得更深入,我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可当痛苦来临的时候,我是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了,只知道这样做的时候我才会稍微好受一点。

        先开始的时候,陈旭阳剪掉我双手的指甲,让它们不至于在我发火的时候成为凶器,可当他第五次下班回家卷起我的袖子检查之后,他强行将我压在-,用绳子绑我的双手,我反抗的非常剧烈,大声尖叫,不停地踢打,他不得不使劲儿夹紧我的髋部,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放上来,我动弹不了,就一口咬住他的肩膀,用对付核桃的力道咬,他忍着痛嘴里还不停地说,乖一点,一会就好,不会痛的……

        经过一番体力较量,他总算成功地将我的双手绑在床头上,我扯了好一阵子,最后没能打动坚固的尼龙绳,反而是手腕给磨得-辣,他将我的被子盖好,倒杯水坐在床边喘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对我说,你这小兔崽子力气还真是大……然后他脱开上衣,给我看肩膀上一圈整齐的牙印,笑着说,看来不该叫你兔崽子,改称狗崽子好了?

        我不说话,麻木地看着他,他喝口水,叹口气又说,你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这样伤害自己有什么用?说着他伸手帮我理好凌乱不堪的头发,闹够了,哭够了,就勇敢地忘了他不好吗,我不在乎你退而求其次,你只要愿意,我可以……

        我冷冷地打断他,陈旭阳,我是不会跟一个-过我的人在一起的,你跟那些人一样,都不把我当人看。

        他的目光骤然之间冰冷了下来,我闭上眼睛转过头不理他,过了很久他也不发一言,最后还是站起来走了。

        之后我不再和陈旭阳说话,可还是经常情绪失控得几乎精神分裂,医生完全无能为力,他告诉陈旭阳,我只能治疗身体上的创伤,精神上的不属于我的能力范围,我建议还是先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好了。

        那天晚上他坐在我床边,不断地说,小锐,你说说话好吗?说一句也行,你至少让我抱点希望,让我觉得你还有救啊……来啊,说句话,什么都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骂我几句都行,你不是经常骂我的吗?我一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脸,很久之后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让我死……

        他几乎打了个冷颤,出口的话是夹杂了愤怒的悲伤,他说,不可能的,我绝不让你死,不管有用没用我都要试,只要有我在,就绝不让你死!

        然后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接二连三地请来了心理医生,可我打死都不配合,从头到尾坚持三不原则,不说话,不睁眼,不理睬,要实在烦人我就装疯,没有了交流,医生也只能耸耸肩摇摇头无计可施,一个年轻点的一气之下说了句,他没救了,只有送精神病院,结果被陈旭阳板着脸轰了出去。

        最后估计他也折腾得累了,逐渐放弃了找医生的念头,加上公司本来就忙,他很难分出再多一点的精力照顾我,于是他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专门的护理工,白天就住在家里照顾我,他跟那个女子说,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不要解开绑我的绳子,所以我的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那个尚还年轻的-显然已经非常有经验,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危险的精神病人,不但生活不能自理,还有暴力倾向。

        到了这一步,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尊严可言了。

        那天陈旭阳回来得早,进屋之后脱下外套,然后轻轻坐到我床边,笑着抚摩我的额头,说,小锐今天有没有乖啊?旁边的-挺高兴地接上来一句,苏先生今天很安静,没有吵,饭也吃得干净。

        他眉头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了,自言自语地说,是吗,那就好啊,那就好……

        而我始终用一种没有温度的目光看着天花板。

        吃过饭之后,-走了,他呆在我房间里跟我读读报纸,然后聊聊天,当然都是他在自言自语而已,因为我一直没反应,他也就越说越没趣,后来就没声了,一直沉默着坐在我旁边。

        过了很久,我感觉他有些凉的嘴唇落在我脸颊上,然后他马上抬起头,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我一动不动,还是跟木偶娃娃一样,他才小心翼翼地落下了第二个吻。

        因为我一直没有反抗的意思,他的胆子稍微放大了一点,吻上了我的唇,轻轻地吸吮着,然后慢慢滑到我的脖子上去,很快的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手也-索着伸进我的衣服里。

        毕竟是个大男人,压抑着qingyu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加上现在的我手-着,又没法反抗,他的行为难免就开始放肆了点,虽然我知道,只要我稍微一挣扎,或是表示不愿意的话,他也会马上住手的。

        他的身体整个爬到了-,滚烫的舌头钻进我的耳洞里,嘴唇不断吸吮着我颈窝的皮肤,手也解开了身上的衣服,我不动声色,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狠了心一用力,嘴里顿时涌出一股xuexing,钻进鼻腔里,熏得大脑昏昏沉沉,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腥红的液体立刻从嘴角流下去。

        他几乎疯了般的将手指卡进我的嘴里,我的牙齿咬到了他的手指,将他的关节咬得咔咔作响,然后我睁开眼睛,刚好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我的睫毛上。

        陈旭阳哭了。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只不断反复闪现这五个字,他一下子狠狠抱住我的脑袋,在我耳边哽咽着说,……不要……我不会再碰你……绝不会碰你了……!活下去吧,小锐,你不要吓我了,就算是为了我,振作起来好吗?我真的不会再这样了,我后悔我做过的事,我已经后悔了一千遍一万遍!

        我苦笑了一下,因为舌头的疼痛,异常吃力地说,……有什么用?……现在说后悔有什么用?……如果可以后悔的话……我选择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你们两人……一辈子都不要…………

        他却没有放开我,我清晰地听见他哭的声音,为什么会那么痛苦呢,不管怎样都要互相伤害,这就是爱吗?

        我吸了一口气,忍住眼泪说,……陈旭阳……我谢谢你……拿走你要的东西吧……我也只有这副不干净的身体可以给你了……玩够之后……随便找个地方……扔掉我就好……你……继续好好地当你的老总……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陈旭阳手倏的一紧,又慢慢放松,他咬住嘴唇看着我说,……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别死,你好之后我就放你走,你去哪里都可以,我不会再过问,直到彻底忘记都不再见面……

        我淡淡地笑了,可我能够去哪里呢?背负着一生也忘不掉的伤口,活得生不如死,我还有退路吗?

        我闭上眼睛没有回答,我已经越来越习惯用这种方法逃避现实了,他却突然从-跳了下去,抓起扔在一旁的手机,叫了医生。

        来的还是上次那个老先生,他满脸无奈地看了我的情况,在我的舌头上涂满了刺鼻的药水,还连连叹气,一副沉痛致极的样子。

        然后他把陈旭阳叫到了屋外,说,你这样把他一个人关在家里是很危险的,应该让他多接触外面的人,找些朋友聊聊天,经常带他出去走走,甚至可以让他去上上班,找点事情给他做,这样把注意力分散了也许会有好转。

        陈旭阳显然是听进去了这句话,过了几天他就跑到我床边,说,小锐,你有空也和父母联系一下,你没消息那么久,他们经常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他们你在出差,手机丢了又来不及买……现在我把手机还给你,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好吗?说完他就从衣服里取出了手机放在我床头,真的是我丢在家里的那一个。

        见我没说话,他的目光移到绑住我的绳子上,他轻轻地抚摩着我已经擦破了皮的手腕,说,我已经叫了小冰周末的时候过来玩,你想要叫别的朋友来的话也行,我现在把你的绳子解开,但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们看见会很难过的是不是?

        随后他彻底解除了对我的禁锢,电话重新装上了,不再绑我,也不再锁门,可还是怕我想不开,每天频频打电话回来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一次我没有玩失踪,也没有到处躲,除了偶尔下楼走走外,大多数时间还是乖乖呆在家里的,这样连续几天,他也渐渐放心了。

        而那件事之后,他也真的没再碰过我。

        周末的时候,小冰果然来了,还穿了一件挺拉风的外套,不知为什么,陈旭阳弄得就跟过节似的,从楼下的餐馆叫了好几个菜上来,又破天荒地露了一手,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真是没有辜负我卧床了这么久,他的手艺从最初的不能看升级到初具规模,小冰借此很是拍了一下马屁,说他离妻管严的状态不远了。

        本来以为气氛一定很压抑,要不就是尴尬,毕竟我们三个人,有点像另一种状态下的三角关系,可是那个时候居然那么毫无预料地笑了出来,虽然很轻很淡,还是没能逃过陈旭阳的眼睛。

        他一瞬间愣了,一直盯着我看,我知道我自从住进这里后就没有真正笑过,可他的反应实在也未免夸张了,看得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小冰拿筷子在他眼珠子前舞了一下,说,看什么呢,天天大眼瞪小眼的,还没看够呢?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走到哪里都是灯泡!

        那天晚上陈旭阳似乎特别高兴,后来有些醉了,和小冰划拳喝酒不说,还乱开些玩笑,说什么苏锐破了我最长时间搞定一个人的记录,简直得不偿失,亏大了,我竟也不觉得生气,还是淡淡地笑笑,小冰见我不在意,索性也放肆地说一句,可不是吗,你搞定我也不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儿,我才亏大了呢,早知道也和锐哥一般高明,不让你得逞不说,还骗个家庭主男回家当当。

        我埋着头吃饭没说话,陈旭阳算是还有几分清醒,立马眼神一凛,脸色就沉了,说,你乱说什么呢?有没有规矩?小冰吐吐舌头,不说话了,陈旭阳这才转过头来,对坐在旁边的我笑笑说,男人之间开开玩笑,你别当真啊。我随意地恩了一声,这才觉得没对,怎么我就不是男人了?

        吃到最后,桌子上一片狼籍,我默默地站起来收拾好碗筷放进厨房里,回来看着他俩还在喝酒,我挺纳闷这两个人是怎么会如此投机的,一点代沟也没有,小冰的年龄当他儿子都行,他也真能下得了手,不过,似乎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都会互相影响,小冰有不符合年龄的老成,陈旭阳也经常表现得像个孩子。

        可为什么我和顾鹏飞在一起那么久了,却没有为对方改变一点呢?

        又想到他了。我猛然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影子甩开。

        喝完了最后一瓶,小冰就说要回去,我和陈旭阳都叫他留下来明天再走,他却说,电灯泡还是别得寸进尺的好,该闪的时候就闪,再说咱男朋友还等我回去给他暖床呢。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勉强,于是我让陈旭阳留在家里继续收拾,自己送小冰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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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1:39 | 只看该作者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脚下踉跄了一下,小冰在旁边拍了拍我的背,笑着说怎么了?你没喝酒啊,我和他对笑了一下没说话,然后我俩慢慢朝着大门的方向走,隔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听说你最近闹绝食闹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难怪背上都是排骨,把我手都扎痛了,我皮笑肉不笑,慢慢说,陈旭阳都告诉你了?他嘴一快,那当然,他有什么事儿还不都跟我唠叨,我愣了一下,这话怎么听起来怎么酸啊,他忙又补上一句,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你不就只有我一个铁哥们儿吗,难道你叫他去跟顾鹏飞讲?

        刚听见这个名字,我的心脏立刻就很听话地用力收缩了一下,他见我一直沉默,叹了口气小声说,锐哥,其实我一直在想,也许是我错了,当初不该忽略你的感受还把你俩撮合在一起。

        他停下来偷-了眼我的表情,然后才转过头继续说,我看得未免太浅薄了,以为你跟他不过是在闹些小别扭,谁都不肯先投降罢了……没想到,原来你们在一起……是真的很痛苦……

        不是的!我竟然忍不住吼了出来,看着小冰的有些惊讶的脸,我的的全身仿佛针刺一样的疼痛。

        不是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很快乐的啊,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这不是谁的错,如果我真的不想复合的话,你再撮合又有什么用?只因为我的心早就背叛了自己,才会一错再错!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扭紧眉头不去看他,仿佛很久之后,他不再提顾鹏飞,说,……你在这里,还住的惯吗?我没有说话,含糊地点了下头,他又叹口气,慢慢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居然一再地想要寻死,就因为被一群垃圾糟蹋过吗?他说着嘲弄般地摇摇头,我在最困难的时候只想着要怎么活下去,我不明白,你遇见的人都愿意拿真心对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情绪突然冲动极了,一把拉过他的手腕说,想着要怎么活下去?说得好听啊,你别告诉我你这破手是爬楼梯摔的!

        他瞪大了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猛地将手抽回,拉下袖子掩盖住了手腕上如同一条褐色的蜈蚣般丑陋的伤疤,然后厌恶地看着我,我几乎是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气都焉了,连忙支吾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刺伤别人,揭人家的疮疤,过去是我最为不齿的行为啊!

        小冰站了很久都不吭声,右手一直紧紧抓住左手腕,像在拼命遮掩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被别人知道,更不愿被碰触的事情,也许是好不容易可以忘记的,也许是怎么都甩不掉的记忆,只被深深地埋在最阴暗的角落,当宝贝一样护着,当瘟神一样避着。

        当初我还没遇见小冰的时候,听别人说他是个性格偏激的人,脾气也很怪异,甚至喜欢玩-的游戏,可所有的流言在越来越多的交往中越发显得荒谬,他只是个孩子,就算误入歧途,还是个孩子,他一直在左手腕上扎上手帕,或是戴很宽的手镯,不肯让人看见手上的伤口,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虽然他总是招蜂引蝶八面玲珑的架势,可实际上他一直小心地-伤口,在这个圈子里走得如履薄冰。

        这样一个人,习惯了用浓艳的外表武装自己,却只肯在我和顾鹏飞面前毫不在意地-那狰狞的伤口,这代表着自心底里的安心和信赖,而我刚才做了什么?我利用他的信赖和亲近来狠狠的奚落他!

        想到这里我几乎快哭出来,我说,你别这样……我说话没脑子……你……你就当我在发疯行吗……

        好不容易他开口了,说,……你说得没错,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也是个白痴,比你好不到哪儿去,实在没资格说话……我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他突然抬头笑了一下,装做没事了的样子,说,薛姐也是,怎么我们这群人个个都这么笨啊?当真是物以类聚不成?

        他一提起小妹,我又说不出来什么了,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情况肯定也很糟糕吧,原来这世界上除了那个人,我牵挂的事情还有这么多,这么一想还真有点撒不开手了。

        回过神来又听见他说,锐哥,虽然我没资格说话,可是如果你不在了的话……我会很伤心的,而且伤心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你忍心让大家都难过吗?而且……他顿了顿,接着又说,被那群人渣侵犯……值得你去死吗?

        我苦笑了一下,说,小冰,我和你是不一样的,刚出口才发觉又说了句欠扁的话,不出所料小冰果然误会了,低了脑袋说,对呢,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当然不像我根本不在乎这种事情,我忙说了句,你误会了……他立马抬起头又说,真的,我几次都在想,如果那天晚上遇到这种事情的人是我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人难过了。

        我鼻子猛的一酸,本能地想上前抱住他,却不知为什么没了勇气,只是抬了抬手,说,不要这样说,不会的,我们也一样会难过,会哭……可他像是完全没听进去我的话,继续说,真的很抱歉……如果我能早点给你电话就好了……可惜那混蛋嘴巴实在太紧,我朋友几乎把他打成残废,才套出话来,本以为只是几个来踢场的混混,没想到原来是那娘们找的人……

        我皱皱眉头,小冰,不要提那件事了好吗。他立刻显得有点火大,为什么不提?她胆子也忒大了点!我不但要提,还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上次亏我手下留情她居然不识抬举!我他妈操他全家!我等他发完火,平静地说,就算这样这也是我的事儿,不能让你再牵扯进来,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哥就听我一句话,不要再管了。

        他看着我刚说了一个“但是”,我忙摆摆手,说,我现在不想听,以后再说吧,聊点其它的?

        他站在我面前一副气乎乎的样子,却还是很听话地不再提了,然后问我,好吧,你想聊什么?

        我想了一下,说,说说陈旭阳怎样?小冰眼睛瞪了一下,笑着说,你想我说什么?我说,你觉得他人怎么样?他几乎是不假思索,说,很好啊。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突然说,我把他让给你好不好?他愣了好一会,然后眉毛都快竖起来了,说,太过分了吧锐哥,你不想要也别推给我啊,我又不是拣破烂儿的,再说了,我身边的男人比他年轻比他有钱的一箩筐一箩筐的,我才不稀罕。说完他见我不支声儿,又问,你该不是认真的吧?他喜欢的是你啊。我笑笑说,你不是说他不玩儿真的?

        他顿时语塞,支吾了一下说,那是我以前的话,现在收回还不行吗?我问为什么要收回,他说,你昏迷那三天他哪都没去,一心一意守着你,还一直握着你的手叫你的名字,那酸劲儿,我都受不了了,锐哥你就认命算了,他好象是吃定你了……搞不好,是跟你来真的啊……

        我垂下眼帘,不自觉地就瞟到了手腕上的红印子。

        那时侯真的想问那么一句,我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要回应他吗?昧着自己的感受去回应一个根本不爱的人?那和欠债还钱有什么区别?

        已经不是在讨论什么真假的问题了,甚至可以说,现在我宁愿他的感情是假的。

        小冰见我发呆,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不管怎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人有时候还是现实点好,做朋友的再管下去那就真有点三八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搞定。你跟他好好相处吧,我就不信男子汉大丈夫的,还过不了感情这一关,咱都是过来人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还不是忍不住骂一句,丫的-!

        我忍不住轻轻笑出来,然后他吐口气,说我该回去了,要不得挨老板骂的,我点点头,说好,路上看着点,别摔阴沟里去了,等他走出几步,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叫住了他,却又一时措不来辞。

        最后总算是把堵在喉咙里的话吐了出来,说,……你有空的话……去一下顾鹏飞那里……他上次割了腕……好象有点儿深……不知道现在……我还没说完,小冰就笑着哼了一声,说到头来,你还是想脚踏两只船啊?

        我脸一红,刚要辩解,他就摆摆手说,开个玩笑,我知道要你马上忘掉他是不现实的,慢慢来就好。

        我拖着步子回到家门口,刚要敲门,门就开了,陈旭阳见了我就说,我还以为你给谁拐骗了正想下去找人呢,我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就进屋了,他在后面拖住我顺势把我转过去,嬉皮笑脸地说,怎么又成苦瓜脸了?笑一个啊,你刚才不是笑得挺好看的吗?

        我闻着他嘴巴里面-出的酒气,知道他有三分醉意了,于是也没发脾气,跟一个醉汉发脾气无疑等于没事儿找罪受,我推开他,说,我累了,早点睡吧。

        我走进浴室洗澡,拧开龙头冲下来的是冰冷的水,我觉得脑门被拍打得涨痛难忍,身上的皮肤因为反复的受伤变得有些麻木,我站在-头下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我慢慢蹲下来,把脑袋埋在手臂里,脚下的水流哗哗地响着被卷进下水管道里去,反而有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我很想跑去庐山大瀑布底下淋一晚上,也许这样就真的不会有任何杂念,不过附近方圆十几公里之内恐怕提供不了这样的条件,所以只好用淋浴-头代替,我容许自己对自己的感情作一个总结性的回想,直到每一个陈谷子烂芝麻的细节都被我咀嚼得失去味道,然后我希望它们就此随着脚下的细流流向不知名的远方,汇入江河,回归大海,-潮可以代替我去折腾,去哭闹。

        最后我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吐出了一句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话。

        第二天早上,陈旭阳迟到了,他显然是因为昨晚一时贪杯,导致闹钟想后没能立即挣扎起来却又被睡虫俘虏而去,当他在卧室里乒乒乓乓地穿好衣服后冲出来时,我已经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着他了。

        他见我一身穿得体体面面,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以确定是否还在做梦,趁他愣在那里的当儿,我站起来把公文包递给他,说,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再不走-金就吹了。他接过去,试探着问,你……这是……要去参加谁的婚礼啊?

        我把外套扔在他脸上,说,婚你个大头鬼,我跟你去上班!

        他的眼睛噼里啪啦差点没闪出火花来,拉着我就连蹦带跳地冲下了楼,我想若是哪个员工看见自己的老板对工作抱以如此高度的热忱,他们一定会为至今为止的非法翘班流下悔恨的泪水。

        直到坐在了车子上,他还没能从中缓过神来,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借着高兴劲儿就握住了我的手,说,今天刮的什么风啊,让您老惦记起祖国的建设事业了?我一直望着窗户外面,说,我惦记着我的结拜兄弟人民币,再不工作我拿什么吃喝-赌?他笑了,说怎么嘴也贫了,看来脑袋是正常了,其实你不上班也行,我养你啊。

        我把手抽出来,冷笑一声,你当我是看家狗?他笑得贼正经,说,我当你是老婆啊。

        我给讽得没话说,拉长脸骂了一句,恶心。

        车开出了小区速度逐渐提了起来,两旁的景物刷刷地倒退,我看得入神时,他突然慢慢说,你办公室里的东西,幸好我都还没动过,本来以为会一直用不上了呢……还有你那套在宿舍区的房子,我已经自做主张把它租给其它人了,东西我全搬了出来,一样没拉下,全放在我另一套房子里了,下班你可以去看看有什么想搬过来的……改天我把四处房子的钥匙都给你,我可以带你去转转,你现在住的这套是我最常用的,不久之前小纯还在呢,这些天去陪他妈妈了……

        我听着他像只苍蝇似的絮絮叨叨地讲,脸一直朝着车窗外发呆,他说了一大堆,然后停了一会儿,又开口了,声音很是和缓了点,说,以后我把其它房子卖了,只留这一套,就更像个家了,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做给你吃,手艺都被你折腾出来了,呵呵,放假了我俩还可以一起出去公费旅游,在一家单位就是方便……你也就不要成天胡思乱想的,和我一起平平静静的生活多好啊,是不?

        他说完朝我这边望了一眼,我很自然地把脸转得更过去,不让他的目光落上来,心想怎么我还没怎么变他倒是越来越像一小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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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2:01 | 只看该作者
      再次踏进公司的大门,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公司里人丁兴旺,多你不多缺你不缺,碰见了也就是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就各忙各的,对于我来说这一个半月简直是一个漫长的噩梦,对于我的同事来说,我只不过是少领了一次-金罢了。

        陈旭阳跟我一起乘电梯上楼后,却没有把我带到以前的办公室,而是指着一间邻近的房间说,你过去不是老抱怨跟我挤一块儿吗?这几天刚好人事调动,我替你要了一间新的,以后就不用整天在老板眼皮子底下-鱼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懒,多好啊?我走进去一看,自己的东西已经全部给搬过来了,摆得似-似样的。他给我看了一下放文件和工具的地方,说了一句,呆会儿小芹会把东西交给你做,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过来就行。

        他走了后,我在新办公室里四处翻了翻,发现也没什么好玩的后就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直到常小芹将又一大堆资料和任务书抱进来。

        重新开始工作后,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那之后连续几天我都没有进过陈旭阳的办公室,一头扎进设计方案里,倒是他时不时地偷跑过来,以视察工作进度为幌子跟我谈天说地,直到有一次遇到任务书上有疑问的地方,我跑去隔壁找他,一进门就呆住了,他的办公室完全变了-样,重新装修了,桌椅沙发书柜不但换新的了,连摆放位置都不同,看不见过去的一丁点痕迹。

        他看见我进来,笑了笑说,怎么样,喜欢吗?我含糊地答了一句,还行,又问,原来的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变了?他说,没什么,就是想换个风格,原先那个早看腻了。

        这本来谈不上是一件值得留意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后来我在他办公室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份文件,竟然是关于接手一座烂尾楼的方案,那栋楼正是当时我出事儿的地方。我觉得蹊跷,仔细一看,原来公司正准备联系施工单位拆除那栋楼,并且还要做完新建建筑物的规划和设计工作后,再把方案交给新的投资商,因为已经找不到大楼以前的投资人,政府也没有在管,所以这所有的工作,可以说是没有酬劳的。

        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陈旭阳莫不是脑袋短路了,当初好不容易甩掉的烫手山芋,现在竟然主动再次接手?那楼也建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旭升不但得负担不小的拆除费用,还不顾亏本做完新的方案?这不是脑袋进水了是什么?

        我将文件放回原先的地方,正想着怎么找姓陈的问一下这事儿,突然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浮现上来,并且越来越清晰。

        原来陈旭阳,他是想要将我脑海中关于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抹去。

        我最终还是没有找他,悄悄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可以说我有了这个想法后,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压力,这个男人竟可以细致到这样的程度,可以这样体贴地去顾虑到一个人的感受,而我呢,简直像一个一无事处的摆设,不能回报他什么,竟然连想也想不到他,念也念不到他。

        随后的那段时间跟陈旭阳说的一样,非常平静,上班的时候有一大堆事情,来不及想别的,回到家也就是吃顿饭,一起看看电视,然后各回各的卧室睡觉,就算是周末,也只是多赖会儿床,然后一起去公司加班。平静到让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一切,和陈旭阳的相处,似乎也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融洽,却保持距离。

        而那个叫顾鹏飞的人,似乎很顺利地逐渐淡出我的生活和思想,后来小冰再来,只说他没有伤到要害,已经好了,然后也不再提,不知道是否他正从世界上消失,否则的话怎么会就在那一夜之间音信全无?

        转眼之间就到春节前夕了,公司上下开始例行公事般的请客吃饭,不过大多都是各个部门的聚餐会或是大工程拿下之后的庆功宴,反正是公费吃喝,所以办得很是体面,作为老总的陈旭阳当然是压场子的,大大小小的宴席都得请他,于是我也就跟着他沾光,一到中午晚上就四处赶场子,没几天下来,几乎周边所有上档次的餐厅都留有我们征战的足迹。

        目不暇接的饭局过后,员工们就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回家过年,周围的战友更是日见稀少,我琢磨着在外面晃荡了这么久也该暂时衣锦还乡了,何况这么久连个电话都没打回去过,老妈又是特别念着小孩儿的人,再不回去看一下还真是于心不忍,可正这么打算着,放假前的一天晚上,陈旭阳就跟我商量,想春节就咱们俩出去旅游,上次去海南没走成,这次得补回来。

        我几乎没怎么推脱就默应了,然后就打电话给家里,找借口说公司忙抽不开身,没想到解释了半天老妈也不依,非要让我请假回去,说锐锐啊,你外婆也挺想你的,她老人家身体也不好,没准儿就见不了几面了,你就跟你陈叔叔说说,让他给你开个后门行不?我心想就是你陈叔叔拐的我你还巴望着他说情?再说咱外婆身子骨硬着呢这谁不知道啊,上次爸还说她瞒着家里跟老年活动中心的去爬山呢,你想骗我回去也别咒她老人家啊,于是只好让陈旭阳出面,磨尽了嘴皮子,总算是放行了,最后电话又搁到了我手中,一番嘘寒问暖外带思想教育后,老妈婉转的表达出了她的新年愿望,说锐锐,我去你们公司的时候,瞅着那些姑娘一个个挺水灵的啊,你也别工作的太忘我了,你爸过去不让你交朋友是怕影响学习,现在你事业也有了,别还那么记着你爸的话,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依妈看,那个叫什么小芹的就不错,以前我和你爸去的时候,端茶送水的,说话也热乎,人也蛮俊儿……我实在忍不住了,说妈你说什么呢!人家比我大!我妈一下子就不满了,大?大有什么关系,女孩子只要漂亮,孝顺,心眼儿好不就成了吗,大个几岁不碍事儿,现在不正流行姐弟恋吗……

        我听得只想就地昏过去,忙出声阻止她的话篓子继续泛滥,说得得,我这儿还有事儿呢,就这样了吧,改天我寄些钱回来,跟爸好好过年,代我问候外婆啊,她忙说,哎我们俩人都有工作你寄什么钱啊,给自己多买点儿好吃的,妈的话你也放在心上啊,下次也争取带个姑娘回来看看,你瞧人家隔壁小王阁三岔五地就……我连说行行行,我带我带,挂了啊。

        放了电话我正长长地喘口气,就瞅见陈旭阳那厮笑得特别奇怪地把我盯着,我一眼瞪回去,说笑什么笑,到时候我就把你给带回去,看我妈不把你打断气!他眼睛一弯,岳母大人的擀面杖咱挨着也痛快。

        确定了之后,陈旭阳开始安排行程,联系机票,因为是旅游高峰期,他提前预定好了那边的酒店,然后帮着我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

        我俩似乎都对这次行程抱有挺大的兴趣,他就不用说了,一次两人约定的旅游惦记了这么久,足可见其重视程度,我则是想去散散心,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回来之后,也许就能将残余的痛苦忘个干净,开始新的生活。

        走之前,我打了个电话给小妹约她出来,她是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我们是在离陈旭阳家不远的一个小咖啡吧里见面的,让我高兴的是,她的气色还好。

        我们尽量轻松地说话,她告诉我说那件事之后,她把自己关在寝室里整天整天的反省,一直不敢来见我,没有胆量,也没有脸了,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才稍微安心些。

        后来我们的话题无可避免地谈到了顾鹏飞,小妹显然是很痛心我们现在这种不闻不问的状态,作为唯一一个见证了我们过去的快乐与幸福的人,当然特别为我俩伤心,她说,那天我被曹莹莹带走的时候,刚好在路上遇见他,他正要到你家里去……争执的时候,他打了曹莹莹一耳光,还差点和抓住我的人动起手来…我求他快去找你,他才停了手……后来我也问过顾大哥他和那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都不肯说……我再三逼问,他终于告诉我……

        我突然打断她,说,停,我不想听。小妹咬咬嘴唇,继续说,……当初曹莹莹放弃追究小冰那件事的条件就是……要顾大哥做她的男朋友,否则的话,就不会放过你们…………哥,你和他都是……被那个女人耍了!

        我手一抖,差点将咖啡杯子碰倒,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你被骗了,不可能是这样。

        小妹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说,哥,我知道我不该说,可是,你也不愿意相信他是一个那样的人吧?他……顾大哥是没有错的啊。我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几乎是吼着说,那是谁的错?!是我吗?!

        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小妹非常尴尬地低下了头,我稍微冷静下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不管事实是怎样我都不想弄清楚了,如果你要再帮他说话,就当没我这个哥哥吧。

        她听了突然也有些激动,说,哥我拜托你冷静想想,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和那个陈老板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吗?他对你的心根本不能和顾大哥比!还是说你觉得他比较有钱比较靠得住?我不记得我的哥哥是这样的人!

        我几乎快崩溃了,把手里的杯子碰地一放,说,住口!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陈旭阳是怎样的人你根本不了解!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凭什么认定有钱的人就不会有真心?!倒是他顾鹏飞,你更是不了解!要说趋炎附势,他的工夫比我更好!!

        小妹张口结舌地看着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旁边的服务生走过来干涉,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这位先生,您说话这么大声会影响到其它客人……我刚好也觉得呆不下去了,索性一抽椅子,站起来说,今天就这样吧,我明天还要赶-,得回去收拾东西,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估计是看到了我眼睛中已经明明灭灭的眼泪而咽了下去。

        我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从店里走了出来,把小妹一个人丢在了里面。

        一路上我不断地仰头望着天空上层层叠叠的云彩,才能够控制住眼泪没有涌出来。站在家门口,我深呼吸了几口,练习着微笑了一下,开了门走进去。

        刚踏进屋里,就被躲在门背后的人一把抱住,我惊叫了一声,却还是被他提着转了个圈,他的呼吸吐在我的脸颊上,--的,说,明天七点半的-,我俩今晚干脆别睡觉了,出去疯一下,-上再睡行不?我最怕谁从背后偷袭,使劲儿抓着他的手,说你先放开我!他继续使坏,说,让我亲一下就放,我瞪着眼睛说,美了你了!放开!他又说,要不你亲我一下,随便你,二选一,我使了半天劲儿都挣不开,他见我不说话,趁机十分迅速在我脸上嘬了一下,大笑着放开了我。

        看我一个劲儿擦着脸上被他亲过的地方,他不以为然,说,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好不好?我摇头表示否定,说,在家里吃吧,很久没吃你炒的菜了,他皱皱眉头,我不想洗碗,如果你洗碗的话可以考虑。最后我俩达成一致,他屁颠屁颠地上菜市场买菜去了。

        凌晨五点的时候,我们从酒吧里回来,拿上行李直奔江北机场。

        到达海南的时候将近十点,我俩在-上睡得一塌糊涂,忘了及时换衣服,等下-的时候差点没成热伤风,重庆还是寒冬腊月的天气,这里的气温却超过二十度,害得我俩抢着冲去洗手间-服。

        我坐在车里向外面望去,天空凝碧如洗,云朵洁白得像棉花糖粘在天上,暖和的风里带着微微的咸味,马路边栽种的全是椰子树,特别有热带南国的情调。我们刚刚在预定的酒店放下行李,陈旭阳就想要好好地睡一觉,最后被我嚷着要去看海而生拉活拽地扯了起来。

        当我隔了这么多年再次站在金Yellow的沙滩上时,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还穿着鞋子就跑进了海-中,海水淹没我的腰际,湿透了我的裤子和衣服,听着那一阵阵深重的海潮声,眼前是一马平川的蔚蓝,我的灵魂仿佛都挣脱了身体,蔓延得无穷无尽。

        此刻我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旭阳带我去了他在亚龙湾海岸上的那栋别墅,一有空我就跳进海里游泳直到皮肤被盐水泡得发白,晚上的时候就坐在沙滩上听归航的渔船此起彼伏的鸣笛,在手电筒的帮凶下抓来不及躲进洞-的小螃蟹,还有那些自以为很安全的贝壳。后来我们去东郊椰林吃刚捕捞上来的海鲜,在简陋的木板船上钓红色的海鱼,一直走到了中国版图的最南端。

        世界上,是真的有这么一处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这是一片看不到边的海域,岸边巨大的石块叠累着,远处的海与天融合在了一起,太阳会从中间被生出来,仿佛那就是世界的源头。

        我感谢陈旭阳带我来了这里,这个仿佛所有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一个连心都会变得宽广的地方,我不能说已经彻底忘记了过去,但勿庸置疑的是,这是自我出事那天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在这十天里,我发自内心的笑已经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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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2:20 | 只看该作者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发誓做梦也没想到,现在陪在我身边帮我度过难关的人是陈旭阳,也没想到,这个人可以在我生活中分担一个角色。

        一个怎么也忽略不了的角色。

        春节刚过,我们便随着人潮一窝疯地往回赶,刚刚习惯了-带的气候又要马上面临尚还是冬天的重庆,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依依不舍,-起飞的时候我一直望着远处那片湛蓝的海面,陈旭阳看我发愣的样子,说,以后每年公司放假,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我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晒成小麦色的手臂,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真可以这样就好了。他听得莫名其妙,嘴里咕嘟着说,怎么不可以,整天又有钱又有闲的……

        我把眼睛一闭就往座椅里靠,想借此结束和他的谈话,他于是转头跟旁边的空姐说,-,麻烦你拿条毯子来。过了一会儿,他把毯子小心地盖在了我身上。

        也许我总有一天能够像喜欢顾鹏飞那样喜欢这个男人,如果真可以这样就好了。

        回到家里休息了两三天,公司开始继续运作,我以全副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不但不找空儿翘班,连加班的活儿都抢着做,那个卖命劲儿,大可以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来歌颂了,整得全公司上下都对我刮目相看,说苏锐这孩子转型了,偶像派改实力派。

        陈旭阳见我精神振奋,连创佳绩,先还跟着大家一起乐,后来越来越觉得不-,怎么苏锐这人而一天到晚都是工作工作,连跟他开几句玩笑都显得没空的样子,还经常七八点了都不落窝,于是向我发出强烈愤慨,严禁我再去抢人家的班加,五点半由他亲自督促着我下班,回家吃饭,洗碗,陪他看电视,等等。

        虽然我俩已经有同居之名,不过还没有同居之实,算来我在他家也住了两月有余了,他倒是本本份份,没有一丝不礼貌的小动作出现,这样久了他就说我未婚享受已婚待遇,还有本事把他个堂堂老总逗得整天围着灶台转,那之后我就一心拼命地工作,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能让我稍微安心点儿,一个人如果只接受而不付出,其实根本就不会快乐。

        就这么平静地才过了几天,刚放完寒假回来的小妹突然给我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第一句话就带着哭腔,说,哥,你快回来吧,出事儿了。

        顾大哥他,出事儿了。

        我站在办公桌前,拿着电话的手有些冷,然后我吐口气,慢慢地,平静地说,怎么了,他是被车撞了还是给花盆儿砸了?断了手还是瘸了腿啊?

        小妹顾不得我特恶毒的语气,说,我也不知道,他开学就没来上课,他朋友说是他家里出事儿了,好象还挺严重的……哥,你……我打断她,说,只要他还活着那就行了,我没空去管人家家务事儿,就这样吧,挂了,她急了,说,他要退学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刚想要放下去的手又突然缩回来,说,退学?为什么?她说,不清楚啊,我打电话给他他也不说,哥你去劝劝他吧,他只听得进你的话……末了她听我没反应,又说一句,我知道你不想见他,可是就算是为了我,你帮他一把好不好?他马上就要考研了,怎么可以现在退学?就当是一个普通朋友,你也帮他一把好吗?

        也只有你,可以帮他了。

        我无比后悔接了这个电话。它几乎是在恶狠狠地提醒我,忘不掉的怎么也不会忘掉。

        那天晚上我睡在-,翻了不下数十个身。

        最后我给顾鹏飞发了个短信,我说,如果你在重庆的话,明天下午六点在老地方见,如果你不在重庆的话,那就再走远点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永远不要,让我还有一丝想去同情的可能。

        第二天下班,我借口说学校的哥们儿过生日要聚一下,瞒着陈旭阳去了,我在心里发誓,到了后只看一眼,如果没有看见顾鹏飞我立马就走,一点儿都不耽搁。

        结果到了学校对面的那个咖啡店之后,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就被早早等候着的他叫住了。

        他穿着一件深咖啡色的外套,挺低调的,整个人都没变,看见他的一瞬间,我有一种感觉,努力白费了的感觉,仿佛我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消耗了那么多脑细胞才模糊掉的他的轮廓,在这几秒锺之内又死灰复燃,并且高度清晰。

        我苦笑着,差点儿就想抽自己两巴掌,再狠狠骂一句,真是贱到家了!!!

        我们俩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来,他眼睛有些闪烁不定,最后停在桌布上,我们之间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气氛,平静的简直要爆炸。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说,你说是怎么回事,好好的退什么学?然后,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我从口袋里-了包烟出来,点燃了一根放进嘴里,他微微抬了下头,语气中有点惊讶,说,你在抽烟?我看了眼手中的烟,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我以前就会抽啊。

        以前,真是个残酷的词语。

        以前很讨厌烟的味道,呛人得很,自从看了小学某教科书上登的一幅吸烟者的肺的照片后,那坨像牛粪一般的物体让我印象尤其深刻,自此把抽烟和自杀划了等号,可现在,我觉得这玩意儿好处挺多的,提神,镇痛,麻痹神经,打发无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了,陈旭阳也没阻止,只说别抽太多的好,毕竟他也是老烟枪一个,我们也没见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是不?

        他抿了一下嘴唇,然后淡淡地说,戒了吧,好好爱惜自己。我吐出一股白烟,说,我问你话你还没回答呢,扯这些做什么?

        他握在一起的双手有些紧缩,然后他说,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儿……我也没心思再念书了,我冷笑一声,心想没心思?怎么可能?你顾鹏飞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塌实又上进的标准三好生兼五好青年。

        在我的咄咄逼人下,他终于说,我爸……涉嫌一桩巨额的贪污案……在案子了结之前,公司的资产全部被冻结……做不了生意,还要赔偿已经牵过的合同的违约金……已经快要倒闭了。

        我等他十分艰难地说完,平静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他犹豫了一下,说,两个月前,那次我爸去学校找我,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猛抽了几口烟,然后说,这和你退学有什么关系?难道你退学就可以阻止一切发生吗?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说,公司在负债累累,又发不起工资的状况下,可以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如果倒闭的话,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大概猜得到……这些钱,以后会由我一个人来还,所以还是尽快工作的好。

        我将头微微转向一边,沉默了很久,然后我微微咬了下嘴唇,轻轻说,要多少钱?

        顾鹏飞抬起头来望着我,似乎没有听清我的问题,我吐口气,将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这是我见到他之后第一次鼓起勇气看他的眼睛,我清晰地说,我是问你,将公司重新运作,连同还清所有的债,一共需要多少钱?

        他又将头低了下去,我知道逼他面对这个庞大的数字实在有点不道德,很久之后,我听到一个几乎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暂时有一百万救急的话……

        一百万。

        你把全重庆的老百姓论斤卖了差不多。

        我把燃了一半的烟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我们两人都不说话,很久之后,换成他先打破了沉默,他说,没关系的,我跟校长求了情,他们同意给我毕业证,我马上就能找到工作,一切都会解决的,到时候我再回来读研究生,不还是一样的吗?

        我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不过就是猪脑也知道这种想法简直单纯到愚蠢。且不说债务都是滚雪球式的,照他这种挣工资的还钱速度,怕是得还到连买裹尸布的钱都没有。

        见我皱眉,他又开口了,说,我们不说这个了行吗,锐,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我一直很想问你,却总是没有机会开口……他顿了一下,又说,上次你昏倒之后,我正要送你去医院,结果在门口遇见了陈旭阳…我就…我这样做也许错了……我开口打断他,没错,你做对了,顾鹏飞,你一直都是对的。

        我靠在椅背上,做出很放松的样子,接着说,我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呢,其实我早喜欢上他了,不过被你一直缠着脱不了身,又不好意思甩你,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机会,你又舍得这么-快地成全我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看着我的眼睛,难过的说,你别这样,苏锐,不要再-自己了。

        我笑了笑说,哪儿有,你在自作多情吗,随后我喝了一大口咖啡,放下杯子我把脸稍微凑近他,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和他早就发生了关系,只不过我一直瞒着你,亏你戴着顶绿帽子还把我当宝贝似的宠着,想起来就好笑!

        他怔怔地看着我很久,嘴里慢慢地吐出几个字,不……不可能的……

        我哼了一声,说,哪有不可能?我们现在同居,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

        他突然吼了一声,不要说了!我很听话地闭了嘴,看见他眼睛里不断闪动的眼泪,竟然有种异样的kuaigan,又-快,又心痛。

        爱情已经变成了双刃剑,曾经深深伤害过我的剑,现在已经毫不怜惜地刺穿了这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

        也再次刺穿了我自己的心。

        最后我站了起来,不冷不热地对他说,谢谢你的咖啡。

        很成功,整个过程我都没有让感情流-来,我从没想到过我这样一个简单直白的人可以伪装得那么天衣无缝,可以伪装得全部的感情都如一页白纸。

        走出咖啡吧,学校的大门就在街对面,我一直想要再走进去看看,在那里面的任何角落,一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我和顾鹏飞曾经的默契与单纯,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的过去,镌刻着我们的全部。

        而现在,我只怕我的进入会玷污那片不沾灰尘的土地。

        回到家,我跟陈旭阳一起吃完饭,然后,各回各的卧室,看电视也好,玩游戏也好。我从抽屉的最底下翻出了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存折,过去总觉得银子是多得花也花不完,用一些,挥霍一些,寄回家一些,还能剩下一些存进银行造福中国经济,但是如今摆在面前的金额,比起那天文数字简直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我叹口气,把存折重新放回抽屉里,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中午的休息时间,我去了陈旭阳的办公室,我找到他,跟他坦白了我昨天的行踪,他先是愣着,后来理所当然地慢慢拉长了脸。

        当我说明我的来意之后,他的脸色几乎变成了熟透了的茄子。

        他再次确认他没有听错我话中的意思后,突然冷笑着说,你是说,要我借钱给我的竞争对手,好让他们重整旗鼓,继续跟我抢生意?

        我再猪头也听得出他生气了,可不是吗,他自己喜欢的人兼部下不但瞒着他去和旧情人约会,还身在曹营心在汉,想着怎么让他的情敌卷土重来与他分庭对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看他气呼呼地在落地窗户面前踱来踱去,轻轻地说,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荒唐,你就当作是借给我的好吗?我以后不会要工资了,也会很努力地工作,直到还清为止……他特别恼怒地转过头来说,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会这样!我愣了一下,是啊,最狡猾的是我,就是因为他不会这样,我才会找他的。

        他看我低着脑袋不说话,几步跨到我跟前,说,一百万啊,我不是拿不出手,可这也是钱啊,不是纸!你说你拿去干什么不行!偏偏去给那混小子,你说我这钱花得像什么话!我抬起头,小声说,是借,会还的。

        这句话等同于火上浇油,他说,借?借也不行!你就确定他还得起?谁能保证这钱不是打水漂了去?苏锐,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就那么紧张他?你给他害得那么惨,好了疮疤忘了疼是不是?!

        我低着脑袋任他骂,我今天绝不还嘴。

        他发了几句脾气,看我不反抗,自己也骂得没意思,一甩手回办公桌前坐着,将椅子背过去不理我。

        做生意的本能就是不让自己吃亏,如今要他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也确实离谱了点儿,如果不给条件的话,我想他是很难做让步的。

        我咬了咬牙,将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我说,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能够答应我?

        似乎是过了一段很久的时间,他慢慢地转过来,脸上的怒气已经不太看得到了,他生硬地说,苏锐,你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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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6:33 | 只看该作者
      既然知道接下来的对话意味着什么,也没什么害怕的了,我咽了下口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点了头。

        他的眉微微抽动了一下,片刻之后僵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要你。

        我睁大眼睛,想要确认所听到的那三个字。反而是他将眼神移到了别处,补充着说到,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只要我想要,就给我。

        我竟忍不住想要笑出来,就这样?这样而已?原本以为是陈旭阳的话,应该会提出更高明的条件的,竟然只是这样而已!

        原来到头来……也不过还是这样而已……

        我叹了一口气,庆幸他的手下留情外,总有种说不清楚的滋味,然后我抬起头,很心平气和地说,好,好,我答应。

        反正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至于凭什么就得为了他顾鹏飞去牺牲色相,也许是陈旭阳说出条件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有些可怜他这个人了,也没力气去逃避这个摆在眼前的事实。

        没想到我答应了,他却并不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而是突然死死盯着我,脸上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说,有没有搞错,你居然说答应?我真不敢相信!我愣了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怎么了?有什么不敢相信的?难道我答应了也有错吗?

        看我盯着他不说话,他腾地站起来,正想往这边走,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常小芹一进来就说,陈总,关于上次财务处的那份报表……看我俩都僵在那里,她怔了一下,小心地说,我打扰你们了?

        陈旭阳站了两秒钟,重新回位子上去,很平淡地说,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儿?……苏锐,你先坐一会儿。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他们谈公事,他和他的秘书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往我这边瞟一眼,丝毫不掩饰的烦躁和焦急。

        我不明白,条件是他出的,为什么我下定决心了的时候,他却反而畏首畏尾的了?难道,到了这种都已经撕破脸皮来说话的地步了,他还想顾虑什么吗?还能够顾虑什么吗?

        等常小芹走了以后,他很久都没说话,有几次张了嘴,却又什么音节也没发出就重新闭上了。实在等不了了,我对他说,总之……我是答应了,不需要考虑了……如果你想反悔的话就趁早改条件……如果你还满意的话,今天晚上我不会锁门的,想好了,你就过来。

        最后几句是我背对着他一口气说出来的,说完就走了,我固执地认为,能不让他看见我说出这种出卖身体的话时的表情,是我最后残留的一丁点自尊。

        一百万。这么个千疮百孔的自己能卖到这个价钱,还真是睡着了都得笑醒。

        下班的时候,他照往常一样收拾了东西走到我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叫我,喂,回家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将他的家,理所当然地当成自己的家了呢?

        回到家里,一切照旧,到了睡觉的时间,我们也是一声不响地各回各的寝室。

        躺在-尽量让自己放松,却是一星半点的睡意都没有。半夜的时候,我虚掩着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我埋在被卧里的身体微微蜷缩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有些抓紧身下的被褥,睫毛轻轻抖动着,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心跳变得有些不规则。

        就算能够说出那样老道的话,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却还是紧张得要死。

        柔软的床垫塌了一下,他爬了上来,手伸进我的被子将它轻轻撩到一边,突如而来的寒冷使我本能地缩得更紧,他的嘴唇吐着热气贴在我耳后,轻轻的-动着,手也环在了我腰上。

        面对着明显的挑逗,我竟然没有一丝kuaigan,黑暗中的意识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虽然预料到身体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是消除不掉的,不过没想到有那么严重,我的脑海中被轻易地唤起了不堪的场面,喉咙里的-越来越慌乱,当他将我翻过去压在下面的时候,我几乎失控地挣扎起来,嘴里不停地说,走……走开……不要碰我……你滚开……

        他停了手,快要笑出来,抓住我的下巴说,喂,可是你叫我晚上来的,说得挺大义凛然啊,别说你的服务态度就是这样?我可不会买单哦。

        此时我已经把那该死的条件忘到角落里发霉去了,理也不理会他的揶揄,一个劲儿踢他,胡乱说着,……人渣……!禽兽!……别碰我……你……你滚得越远越好!他听我声音没对劲儿,忙伸手打开了旁边的台灯,一瞬间刺眼的光芒充满了整个房间。

        他的手带着体温抚摩过我的脸颊,伴随着他哭笑不得的声音,说,哭什么哭……弄得跟我-你似的……我捂着眼睛别过脸去,哽咽着说,就是你……就是你-我……他来逮我的手,说这话怎么说的啊?我怎么记得是一个小白痴硬要拿自己去换钱,逞强不成还反咬一口?你这样以后没人跟你做生意了。我脚一蹬,耍赖似的叫,去你的生意!你把我当什么!他给气得只剩笑,我把你当什么?是你自己把自己不当回事儿!我告儿你你是遇到了我,要不是我准保甩你八回都有了!我听他嗓门放开了,也不服输,说,那你说!提那种条件的是不是你!以前-我的是不是你?!你要说不是,那就全都是我的错!

        这下是把他给骂乖了,半晌没说话,我拉起甩在一旁的被子把头一蒙就倒在-,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的声音嗡嗡嗡地传过来,他慢慢的说,是,是我,可给你治伤的是我,陪你去玩儿的也是我……苏锐,你就不能看见这些时候的我吗?

        又过了很久,他见我没动静,戳戳我的后背,说,怎么?闷死啦?说完看我还跟个蚕蛹似的裹着,干脆来扯我的被子,我以为他是想让我无处藏身,于是紧拉着一端不放,没想到他把被子扯起一角,居然整个人儿都钻了进来。

        被子里立马传出我的尖叫,说你干什么!出去!他恬不知耻,说,我可是只穿了件睡衣,寒冬腊月的你让我在外面说这么久的话就不心疼吗?我还想说什么,他一伸手居然把灯关了。

        一床被子面积有限,只得缩着脚才能避免被冻着,他借机狠吃豆腐,把手搭在我腰上扣着,我俩拉扯一番后谁也不肯妥协,只好大眼瞪小眼,由得一个人在旁边躺着。

        漆黑中我们面对着面侧卧,他的眼睛在晚上显得特别亮,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他开始悄悄地说,小锐,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指什么?

        他笑了笑,所有,我想知道所有,你能说多少我就想听多少,我似乎有点被他的态度所感染,瘪瘪嘴说,我真没想到可以跟你这样说话……他挑了下眉,在-?我点头,说,我总觉得我们不是平等的,他说,现在呢?平等了吗?我不置可否,含糊地说,也许吧,他的笑容变得贼起来,说,如果-衣服,我们会更平等。

        在我适当地掐了他胳膊一下后,他明白在某些场合说不符合气氛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道理。

        然后,他又问我,那钱,是他请你帮他借的吗?老实是我的优点,说不是,他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研究一种没有见过的生物,说,为什么呢,他就这么……值得?他顿了顿,似乎很小心地在措辞,你不让我碰你宁愿咬舌……却只是为了帮他凑钱,就……我一口气打断他,那要怎么办才好?你说,就算是一个普通朋友,我都不能坐视不管,何况……

        何况曾经是那么喜欢的人。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低声说,我只是想帮他一把,也算是……没有白做一场朋友,像是一分手便不理不睬……这么冷血的事儿我做不到。他听了转转眼珠,说,就这样吗?不止这样吧?

        我瞪他一眼,说,你到底想求证什么?他意义不明地笑,说,你就一点儿不恨他?

        恨,怎么可能不恨?爱得多深,就恨得多深,恨得想把他搁在案板上剁成肉绍子,再放在嘴里嚼成粉末!我神游了片刻,轻笑着说,就因为恨才要帮他,我要他一辈子都记得欠过我的债,永远都还不清。

        话音刚落,陈旭阳一下子抱紧了我,我的肩膀僵硬地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几乎听见他肺叶里交换气体的声音,他说,苏锐,你不要这样。

        我挺纳闷的,问他,怎么?我越恨他你不是越高兴吗?你以前揭他的短不就是要让我恨他?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不是挺好吗?他摇摇头,说了一句我从此难忘的话,他说,不管你是爱他还是恨他,你的眼里一直都只有他,你的所有情绪都围着他打转,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小锐,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我?什么时候你的眼里会只有我呢?我一直在你身边,你都察觉不到!

        即使是恨,也希望被注视着吗?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紧缩,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做出那样不可原谅的事情了,被忽略的感觉,还真的是糟糕透顶。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将下巴轻轻磕在我的头顶上摩擦着,又说,我今天真被你给气得够呛,破财不说,还落个-未遂的罪名,这一百万可不再能轻易给你了。我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闷气的说,你重新说一个条件,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他于是装模做样地想了一阵子,然后在附我耳边悄悄说,我的条件就是,罚苏锐这只小兔崽子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儿,一辈子都只给我看他的笑脸。

        耳洞被他的呼吸搔到,我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想说,你几岁了呢还学人家琼瑶奶奶?肉不肉麻啊,可刚想抬头鼻头就酸了,PH值直线下降,逼得眼泪又想要夺路而逃。

        估计是他察觉到了胸口的湿润,立马叫起来,哎哎,你别啊!纯棉的纯棉的!你鼻涕别上来啊脏死了!我一边在他衣服上擦拭分泌物,一边故意说,纯棉的了不起啊…!…顾鹏飞那件山羊绒的……就是专给我擦鼻涕的……他的声音立刻又降到零度以下,说,说了忘掉忘掉你怎么又提起那小子了?我告儿你你以后少在我面前顾鹏飞长顾鹏飞短的,小心我跟你急。

        我不吭声儿任他抱在怀里,很久之后,我很认真地对他说,陈旭阳,我会爱上你的。

        我真的会……爱上你的,只是……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时间就好。

        他的大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嘴唇吻着我沐浴过后还有些湿润的发丝,轻轻地说,恩,我知道……我等你,等不到你绝不会死心的。

        我揉揉酸涩的眼睛,突然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安全感,这种感觉以前只出现过一次,好象是在多年前,我进高考考场的时候,老妈跟我说了一句特牛B的话,她说,就算你发挥失常,不管你从哪一阶摔下来我们都有办法把你接着。

        结果很是灵验,尽管我的数学二卷做得如此白里透红,他们却神通广大将我接进了重点大学。

        这样的安心,我明白是因为什么,我明白我生命里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就算我再怎么去疯去狂去飞扬跋扈去惹是生非,当我累了困了,伤痕累累的时候,他们还会等在那里,给我一个肩膀去靠,他们还会接住我,避免我摔得更痛。

        可惜的是,在顾鹏飞的身边,我从来都缺乏安全感。

        我不经意地一抬头,鼻尖恰好擦过了他的嘴唇,他的眼睛黑亮黑亮,还有些润润的,像匹年轻的马。

        恍惚之间,我只微微一伸脖子,就触到了他的嘴唇,干燥而温暖的,如同他的手掌。

        他扣住我腰枝的手臂倏地紧了一下,两秒,顶多三秒,我离开了他,除了两唇相贴外什么也没发生,我闭着眼睛,心脏却狂跳起来,感谢上帝赐予我们黑暗,否则熟透了的西红柿见了我的脸也会为自己的缺乏色素而惭愧。

        僵-半天,他总算回过神来,却开始慢慢的自言自语似的嘀咕,说,……我挣了那么久的表现,到现在才收获一个吻……要等你动主动献身的念头,估计咱的灵位都起蜘蛛网了……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气急败坏的瞪着他,说,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是不?他丝毫没有让步,对,如果让步那就不是陈旭阳了,他捧起我的脸色迷迷地说,何况刚才那个算是吻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以为我就会心满意足外带感激涕淋一晚上心头小鹿乱撞了?呵,让叔叔来教你什么才是吻,你想感谢我那也得态度端正是不?

        说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扑在怀里一堵二进三舔四搅,直吻到肺叶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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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6:54 | 只看该作者
    在强行霸占了我一半的活动空间以及二分之一的被子之后,我俩相敬如宾地度过了那个晚上。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它就将存折和卡塞到了我手里,说,这里面有一百万左右,密码是你的生日,可别弄丢了。

        我接过那张存折,几乎手都在发抖,六个零啊,少说他四年的-金都白拿了,我吸口气,抬起头对他说,我…我一定会还给你。他笑了笑,摆摆手什么都没说。

        我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好,立马拨了个电话给顾鹏飞,约他下午的时候出来见面,他没问我理由就答应了。于是下班后陈旭阳送我去了约好的地方,下车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小锐,我等你回来吃饭。

        我点了点头,关上了车门,一直目送着车子开走。

        我走进咖啡店里,很容易就找到了顾鹏飞,我痛恨等人,因此每次见面他都至少提前一刻锺来,由他来等我。

        我没跟他多说什么,将东西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垂着眼帘说,这是一百万,你拿去用吧。

        清晰地看见他的手抖了一下,然后过了很久,他低声问,这是……哪里来的?我还是没抬头,一边把玩着杯子里的小汤勺,一边说,放心吧,一没抢二没偷。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找他要的是吗?我皱了皱眉头,说,是我自己的钱,我爱怎么用怎么用,谁知他倒不顺心了,说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你找陈旭阳要的对不对?为什么要这么做!

        呀喝,怎么?好心你当驴肝肺?!我立马又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脾气说,管得着吗你!你还真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不是?我告儿你你不要拉倒,往后别跟我面前哭穷就是!听我一生气他又没支声了,末了我好心想给他个台子下,补上一句,你好好想想啊,你别在我面前为了撑一时的骨气往后就饿几十年的肚子,那是-才做的事儿!谁知他的思维根本没跟我在同一次元上,拉着我就说,他不可能就这么白白给你的,他跟你提了什么条件?你拿什么跟他换的这钱?告诉我!

        我不耐烦地挡开他的手,说你管我!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他突然也吼了出来,一挥手把存折扫到了地上,说,这是什么钱?你叫我怎么要!一百万……就把你给卖了……?

        我怔了一下,忙气急败坏地说,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没跟我要求这个!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不行?

        顾鹏飞听了半晌没动静,之后他离开座位,慢慢走过去将地上的存折捡起来,用手把上面的灰抹去,再握住我的手将它放回我的掌心。

        然后他轻轻说,苏锐,陈旭阳的这个人情……我欠不起……你懂吗?

        我咬咬嘴唇,没有将手收回去,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他不会为难我的,你尽管把这钱拿去,就算以后你还不起他也不会为难我的,只是拿了这钱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也算,好离好散。

        他苦笑出声,所以说,我欠不起啊。说完他放开我的手,喝了一大口咖啡,又接着说,……锐,我一刻也没忘记你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我真的没有能力马上为你做些什么,所以我已经决定出去工作,不想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不管有没有这一百万,我都不会回学校去了。而且如果真的拿了这钱,我这一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的,你明白吗?

        我吐口气,冷冷的说,现在说这些有屁用?在我面前倒是可以打肿脸充胖子,你以为那些七位数的债务靠你一个人能够搞定?小心到时候后悔莫及,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了。

        他淡淡的笑了笑,说,就算再惨……也总好过寄人篱下吧。

        眼睛突然就有些--的,我抿抿嘴唇没说话,终于慢慢地将那张存折收了回去。然后,我又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张提款卡放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将我看着,我平静地说,这个……真的是我自己的钱,因为寄回家了一些,剩下不到五万,我只有这么多了,虽然少,总好过没有……

        看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我,我的眼泪突然之间就滴了下来,我说,顾鹏飞,难道你连我的人情……都不敢欠了吗?!

        他却没有注视我的眼睛,而是慢慢将头埋下去,闭上眼睛说,苏锐,我已经连谢谢……都不敢对你说了……

        我一肚子怨气立马涌上心头,强忍住眼泪说,不用了,我也不需要。密码是123456,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我站起来就走,他并没有栏住我,只是抬起头对我说,总有一天,我会把钱……连同所有欠你的东西一并还给你。

        我回过头又吼了一声,我说不用!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店门。

        回到家一进屋,陈旭阳就系着个围裙跑到我跟前,笑咪咪的对我说,饿了吧,马上开饭?

        我愣愣的盯着他,他瞅我一脸严肃,说,怎么了?不饿?

        我将存折拿出来扔桌上,耸耸肩,十分艰难地抽动嘴角-一个皮笑肉不笑,喃喃的说道,呵……真笨,被拒绝了呢……

        他的目光看得我有些窘迫,我继续强笑着说,这就叫一相情愿吧……真笨死了……说着说着就往里屋走,却被他一把拖进怀里。

        他-着我的头发,说,你真的特苯,这不叫一相情愿,这叫心软。

        我没有再做声,将手小心的攀到他的背上,他的背很平整,宽阔。

        虽说是被拒绝了,但好在也知道,就算没有我的帮助,那个人应该也能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担负起责任。好好的比我坚强。

        也许这么久以来,是我总是看扁他,是我总是以为他没了我就什么都做不成,是我总是用一种优越感去施舍他。

        我抬起头望着陈旭阳的脸,歪着脑袋说,我难道真的很笨?

        他拿大么指用力刮了我的鼻子一下,说,可不是吗,不过还有一个人比你更笨!我眨眨大眼睛问,谁?他笑着说,就是我啊,我竟然还喜欢上一个这么笨的人,你说我是不是比你还笨?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给他一脚,只是问,那你想不想变聪明一点?他头摇得跟个拨-鼓似的,说,我看我没救了,只有一直笨下去,笨到笨不动为止。

        我叹口气,心想这还真是物以类聚。他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说,你就甭那么想不通了,说句实话要换作是我,我也不会要那钱,大男人一个,有什么是靠自己翻不了身的?何况这钱打我陈旭阳这儿来,他若是要了,我只会更看不起他。我皱着眉头,说,那你还借钱给他?什么居心啊?他笑笑,说,错,我是借给你,不是借给他,两码子事儿,现在好了,人家要自强不息了,你以后也别再跟这儿成心折腾我了行不?我一掌推开他,谁成心折腾你了?你成心折腾我差不多。气得他只好边叹气边进了厨房,说好好好,我自己折腾自己,有病!

        第二天大早,我俩照常去上班,陈旭阳却开始有些反常,不但一路上都在接电话打电话,忙得忘乎所以似的,而且一到公司就人间蒸发,整个上午办公室都没见着他人影儿,导致早已习惯了和他一起吃中饭的我心情十分郁卒,忍不住问他,他也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态度,说是生意上的事儿就不开口了,我想想好象没什么不对劲儿的,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下班要回家的时候,我跑到办公室去找他,照旧扑了个空,刚好看到一位同事迎面走来,笑着跟我打招呼,小苏,还不走啊?我忙问,陈总哪儿去了?他放慢脚步,说你不知道?开会呢,开一下午了,没准现在还没完,你去主会议室找找吧。

        我于是跑到会议室门口打望,里面的灯果然还亮着,门紧关着又不能闯进去,只好在门口等着会开完,左等右等没见散会,心里越来越纳闷儿,这开什么会啊怎么没通知我呢?要知道平时不论大小会议,他旁边那把交椅肯定是为我的pigu服务的,我想着就把耳朵贴门上去,可惜这门专业隔音,我要真能听出个名堂来那早就不在这里混了。

        正在这时候门开了,常小芹提了个开水瓶一走出来,我就说,陈总呢?她忙把门关上,说你小声点儿,还没散会呢。说完就要去打开水,我急忙叫住她,问,究竟开什么会呢?我怎么不知道?她斜我一眼,挺不耐烦的说,这是公司的高层会议,干嘛得让你知道?回去吧早下班了,别跟这儿添乱啊。

        她这么一说倒把我好奇心勾上了,反正也无聊,就继续追着她问,她实在给问得心烦,干脆一股脑说,没什么天大的秘密,就是准备吞并寰宇的事儿,他们正谈计划呢。

        她这句话一出口,我觉得用一个成语形容绝对不过分──“晴天霹雳”。

        等到太阳下山,会议室的门总算开了,陈旭阳抱着几叠材料走了出来,看见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说你怎么还没走?我不是叫小芹告诉你不用等我了吗?

        他看我没动就来拉我,被我下意识地甩开了,我站在他面前一时半会儿没吭声儿,等到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抬起脑袋,尽量有所控制地说,陈旭阳,你究竟想干什么?他怔了怔,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他的领带,说你少装蒜!想吞并寰宇的事儿你瞒着我?!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他抿了下嘴唇,慢慢说,苏锐,我们回家再说,我再次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死死地盯着他,说,陈旭阳,你这是落井下石,卑鄙过分了吧?他皱皱眉头,冷着脸说,卑鄙?这哪里叫卑鄙了?旭升急于扩展业务,需要市场,而寰宇已经面临破产的困境,需要的是一笔钱还债,各取所需罢了……我大声打断他说,可是他们还没有破产!他笑笑,没有那一百万,破产只是时间问题,况且破产之后,寰宇的身价会比现在低得多,若是他们的老总还算聪明的话,应该马上就会把公司卖出去,即使旭升不要,也会有其它的公司来争这块肥肉……

        我没等他说完,凛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姓陈的,你利用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不慌不忙地说,苏锐,我从没想过要利用你,不过我承认,寰宇一直对外保密他们即将破产的事情,是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因此我们才得以抢在其它公司前面下手,这一点旭升确实占到了便宜,顶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谈不上利用。

        我咬咬嘴唇,说,住手吧,那苟延残喘的公司对你来说有什么用?他笑笑说,我们需要他的市场,客户,以及知名度,这还不够吗?我拼命摇头,不,你不能这么做,那个公司……是顾鹏飞,是他的,他才正要起步,你怎么能去抢!

        他拧紧眉头,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说,苏锐,你还想我怎么样?你帮他争取这一百万,我是顾及你的人情才给的,是他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我没有一开始就穷追猛打已经算够好心了,接下来我就应该考虑到公司的利益,寰宇我们是一定会吞并的,我想你要明白,我不会因为利益就牺牲我对你的感情,但是……也不会因为顾及感情就牺牲公司的利益,否则我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的嘴唇有些微微颤抖,我明白,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是陈旭阳的错,他也不可能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而不去争取的,可是他因为顾及我的感受,给了对方充分的机会,但当对方放弃这个机会后,他就不会再手软了。

        我尽量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问,如果真的吞并了之后……寰宇会怎么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旭升有足够的人材,我们不需要他们的员工,吞并之后……全部裁掉。

        我几乎打了个寒颤,紧紧拉住他的衣服说,太过分了,他们不可能答应你这个条件的!他面无表情,淡淡的说,无所谓,等到破产之后,他们的下场还要更惨,况且到时候,政府会出面帮助我们强行吞并这个公司,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

        我很久说不出话来,最后缓缓开口,真的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了吗?他的眉毛牵动了一下,说,我很抱歉,苏锐,今天上午寰宇的总裁已经来见过我了,我们谈得很好,相信很快就能签正式的合同……我一惊,顾伯伯?他现在在重庆吗?陈旭阳点点头,说,他现在官司缠身,呆不了几天,估计走之前就会把这事情解决吧。

        没等他说完,我就问,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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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7:12 | 只看该作者
    我对顾伯伯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三毕业的时候,我跟我爸妈去蹭个饭局,刚好顾伯伯也坐在同一桌,那时候我连顾鹏飞是人是猪都不知道,只是在听说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他老人家顺口说了一句,我那小子跟你同年,也是今年考大学的,再一聊,巧了,学校都一样,顾伯伯顺口发了几句牢-,说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考的,比诊断考试的时候低了几十分,本来稳上的第一志愿就这么落空了,我一听心里本来就酸溜溜的,结果我妈偏偏来一句,我们家苏锐还好是超常发挥了一下才挨上这学校的边儿的,要不还不知道给分到哪个山区小县城去了呢。是是是,我承认我脑袋少根筋,搞不清楚什么三角函数多元方程,说来怪了,照理说男孩子的抽象思维应该是强项的,可不知我妈怀我的时候吃错了什么,我从小就特别头痛数学,所以高中时代读了理科等于折腾掉我半条命,好不容易奔过了独木桥,选了一个几乎避开我所有弱项的专业,还经常被顾鹏飞嘲笑我连初级高数都不会做,拼了老命也考不过他。

        因为时间久远那次饭局我印象有些模糊,再加上我又是特讨厌应酬的人,一到饭局就只顾埋头吃喝,也没怎么注意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唯一特别清晰的就是他几杯酒下去就有些忘乎所以,跟我说,学你那行啊,累,白天睡觉晚上干活,上辈子挣钱下辈子养病,跟妓女似的。

        不管怎么说,反正他是给我当年幼小的心灵蒙上了阴影的,可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岂止是妓女,妓女干活自己还-呢,我们整就一个安得广厦千万家,不怕眼睛给累瞎的人肉机器。

        再后来就遇上了顾鹏飞,透过他的第一手资料,我对他爸的印象又有进一步深入,据他讲,他妈死得早,他爸一个男人家又不懂怎么教孩子,遇到不对头的,除了打就是骂,再就是关禁闭,反正怎么让他服从就怎么整,顾鹏飞还跟我看过他额头角上一道浅浅的伤疤,说那是他上初一时因为贪玩儿挨他爸的打,躲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在桌子角上,当时血就染红了半边脸,送到医院缝了足足十针,我后来半开玩笑地问过顾鹏飞,若是把我俩的关系告诉他呢?顾鹏飞愣了半晌,最后说,我还是去自挂东南枝吧,好歹留个全尸。

        至此,顾伯伯在我心目中的印象,由“怪人”顺利升级为“怪物”。

        现在我要一个人去见这个怪物,陈旭阳知道我的脾气倒也没多劝,由得我去了,只是最后不忘提醒我,准时回来吃饭。

        我照着他跟我说的地址找到了那个离公司不远的酒店,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所以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楼下的咖啡厅里等我了。

        我看见他跟我打招呼就慢慢地走过去,悄悄环顾了一下四周,人少的可怜,不觉有点紧张,他该不会一句话不高兴拿我泄气吧?比起我拘束的样子,他老人家倒是挺轻松,说,我只听说是旭升来的人,没想到是你,快坐啊,我笑了笑坐下了,说,您还记得我吗?

        他看着我说,我儿子说什么都提到你,还跟我看你和他拍的照片,笑得牙齿都晃眼睛,怎么会不记得,我微微低了脑袋,勉强笑笑又说,他提到我?他……怎么提的?顾伯伯想了一会儿说,他经常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立马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咱不至于去自挂东南枝了。

        他随后拿了包烟出来,自己点了一根,又问我,抽烟吗?我摇摇头,说,谢谢顾伯伯,他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什么顾伯伯啊,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后辈了,是和我平起平坐的生意伙伴,怎么工作了这么久还没这个觉悟啊?学学你们陈总啊,到哪儿都趾高气扬的,我忙说,这不一样,他代表的是公司,我只是个员工,能代表的只有我自己,而且我也不是为公事而来的,他睁大眼睛,不是公事?那是私事儿了?我想了一下,又摇摇头说,可以说公私参半吧。

        接着,我咽了一下口水,特认真地说,顾伯伯,请您再考虑一下,不要跟旭升牵这份合同行吗?

        他似乎有点没听清楚,愣了一下,随后突然笑起来说,我没听错吗?你是劝我别跟你们公司牵合同?你不维护自己公司的利益,反而劝我拒签合同?有趣有趣,我还从没看见过你这样的员工。

        我快被他揶揄得头顶冒汗,说您听我说,这……这个公司不能就这么卖了,不是还没有倒闭吗,总有机会起来的,再说……你也要给顾鹏飞一个机会是不是,他应该可以……他摆摆手打断我,说,我就是要给他机会才决定卖公司的。

        看我蒙蒙地似乎没有听懂,他抽了口烟缓慢吐出,然后淡淡说,他还年轻,这么早就背包袱太可惜了,说实话,你们陈总挺通情达理的,开的价钱很不错,一点儿没有趁火打劫,卖了公司还清债务后还能剩一部分,我想尽快把他送去一个好学校,或者去国外继续读书,这个官司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也好跟他妈妈交代……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有些变色,也许是不好意思在一个后辈面前这么情绪化,他立刻停下了这个话题,稳了稳接着说,其实我也挣扎了很久,这个公司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不是说卖就能卖的,可是如果不卖,我们怎么拖得起?几个月发不起工资,人心早已经乱了,要想重整旗鼓可以说……可能性很小,我也不能为了这么一点点希望就赌上他今后的前程啊。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里觉得特别不是滋味,来这儿的路上本想好了的,若是顾伯伯同意不签这个合同,我可以再想办法把那一百万给他,请他瞒着顾鹏飞,让寰宇暂时度过难关,可现在听他这么讲,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过了很久,我慢慢地说,顾伯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就算我是他儿子“最好的朋友”,可是顶多就是见过一次的外人而已,却为什么会将这些事情都讲出来?

        他抽了口烟,眼睛里满是笑意地看着我说,苏锐,你是个好孩子。

        见我愣了,他接着说,其实……那些钱的事情,他已经跟我说了,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说,今天苏锐拿了一百万借给我,我知道有了这钱公司可能还有救,可是我还是自做主张没有要那钱,爸,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就充了上来,赶紧埋下头去,然后我听见顾伯伯的声音也带着哽咽,他说,我当时就差点掉眼泪,我跟他说,没错,你做得很对。然后我俩就继续吃饭,谁都没再说一句话。可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儿子真的长大了,以前他总是不听话,我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甚至认为他是个负担,可现在我只觉得,有了他真的很好,只是我不知道怎样表-来,都老大不小了,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再加上身边一直没个说话的人,今天看见你我挺高兴的,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偷偷地抹了一下眼角的水珠,然后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像揉一个小孩儿那样,轻轻说,我今天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为顾鹏飞那小子来的,看你那认真劲儿才忍不住逗逗你,难怪我儿子每次说起你,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我咬咬嘴唇说,顾伯伯……求您不要再说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般地喃喃说道,你们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俩了……

        我心里突然抽动了一下,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手指有些僵硬地纠缠在一起,可他却没有再说下去,我也一直保持沉默,这层窗户纸最终谁也没有去捅开。

        又坐了一会儿后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想就此告辞,他挽留我说,再等一会儿顾鹏飞就从同学那儿回来了,一起吃完饭再走吧?我慌忙说不用了,我约了人的,就不打扰您了。他于是也就没有再留,我穿好外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他说,顾伯伯……还有一件事儿……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他忙说,没关系,你说吧。

        我停了一下,小心地说,……您涉嫌贪污的事情……是真的吗?

        他面不改色地说,你认为呢?我慢慢回答,……不是真的吧?应该只是个误会……他突然笑了出来,苏锐,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是个孩子。

        他接着说,小孩儿看电视就会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在他们的思维里好人就是好的,坏蛋就是坏的,你只凭自己刚才对我的印象就认为我不会做那样的事,这不是典型的小孩子逻辑是什么?

        我张张嘴正要申辩,却又被他抢了白,他说,苏锐,人活一辈子,会犯无数的错误,有能够被原谅的,也有不能被原谅的,而我犯的,刚好就是不能够被原谅的,可是……犯了不能够被原谅的错误,难道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吗?

        我沉默了一下,说,那要怎么办呢?他笑笑,赎罪啊,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我摇摇头说,我是说,那些因为你的错误而被伤害的人,要怎么办呢?

        他怔住了,片刻之后苦笑着说,我不知道,我还真没想过。

        之后我告别了顾伯伯,在街上拦了个的士回家。

        陈旭阳见我回来,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回来了?吃饭吧,我站在门口说,你怎么不问我谈得怎样?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没必要啊,你要是都能说服人家了,我这个老总岂不是吃白饭的?看我狠狠白了他一眼,他倒说得更带劲儿,早跟你说过别去的嘛,你看你,又花了车钱,又费了口水,说不准人家还损了你几句,真是亏大了,偷鸡不成蚀把米陪了夫人又折兵……我顺手抄起沙发上的垫子就朝他轮过去,姓陈的你有完没完!

        吃完饭我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留陈旭阳在外面十分郁闷地看电视,过了一会儿他放弃了外面八点档的肥皂剧,跑到我房间里来凑热闹,见我还在桌子前翻看着最近一次的方案-图,他从背后拿胳臂圈住了我。

        我稳如泰山,一边眼睛还停留在图纸上,一边冷冷地蹦出两个字,放手。

        他说,怎么,还在生气呢,不至于吧?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亏待他们吗,那小子有了这钱爱干嘛干嘛,继续读硕士也行,出国也随他便,就是什么都不做也够挥霍个几年的了,何乐而不为啊?用得着你在这儿穷操心吗?

        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一听他这种流里流气的说话方式就很不-!很是不-!

        于是我再次重申,我请你放手,向后转,齐步走,带上门,谢谢。

        话才刚刚说出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我的腰间,至少半张脸也都贴到了我的后颈上,一个劲儿地蹭蹭蹭,边蹭还边说,你身上好香……我挣扎着去掰他的手,回过头说,你饭没吃饱是不是?!

        他乘机抓住我的下巴,把湿漉漉的嘴唇贴了上来。

        我咬紧牙关差点儿没咬成牙龈出血,他左冲右突进不去,不断地说,张嘴啊……宝贝儿你张张嘴……接着居然拿手紧紧捏住我的鼻子,我给憋得脸都能紫成了茄子就是死活不开金口,他的唇只好沿着我的脸蛋滑到了颈部。

        我抓住他正要解开我上衣纽扣的手,说,不行,到此为止。他的嘴唇吻在我的锁骨上,含糊地说,……你住进来之后……我还没碰过你……这样很难受知不知道?我一边推着他的肩膀一边往后缩,说,……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陈旭阳……他得寸进尺,牢牢地靠上来,动作变得急躁,说,……什么啊……恋人之间做这种事情是很平常的吧?

        喂喂,我们什么时候是这种关系的?我一阵恼火,说该死的你给我起来!恶心死了!

        他一见我生气,动作逐渐停了,可还没有从我身上离开,我急了,说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我都跟你说过不要了还跟个饿猪似的拱来拱去!拱什么拱有什么好拱的?脏死了!他瞪着我,说我没听错吧你嫌我脏?我说怎么你耳朵不灵光了去配助听器啊,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他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小兔崽子你……给你个箩筐你就下蛋是不是?!我说你又错了吧!兔子下的是兔子不是蛋你小学毕业没啊?!见他已经快要吐血了,我又补上一句,愣着好玩儿啊?放手啊,你瞪着我干嘛?你又想使用暴力吗?!

        他眉毛猛然抽动了一下,特严肃地说,苏锐你别说了,我正骂得气血上冲,压根儿没理会他的警告,继续说,告诉你你少吓我我不怕了!又不是没见过!你还有什么本事啊统统都使出来,有种你今天给我来-我还就怕你丫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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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50
     楼主| 发表于 2012-4-5 21:17:30 | 只看该作者
      话一出口的同时我就意识到完了,一不留神儿老毛病又犯了,曾经不止一个哥们儿说我,你别看丫的长得安分守纪的,那嘴巴最找抽呢,明明没几个能耐还就爱跟人家抬杠,给教训了又学不乖,这不犯那什么吗。

        俗话说得好,请将不如激将,而这姓陈的摆明了最忍受不了谁激他,见着就要发作,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睛十分配合地作无辜星星眼状,他看我忽然示弱了,只好硬把满肚子气又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特疲劳的声音,谁想吓你啊?又无理取闹吧你,我都说过不会来-了,你少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我缩着,小心地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陈旭阳……我觉得你有点可怕。

        关乎到了自身形象问题,他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眉头能拧出水来,说,可怕?!我哪里可怕了?!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爪子上,那爪子泛着青筋死死扣进我手臂上的肉中,他触电似的赶快放开,表情别扭地嘀咕了一句,对不起……

        我抿抿嘴唇,认真地说,我不想拒绝你,陈旭阳,你让我跟你同居,我没意见,你吻我,我有几次是反抗了的?可是我不能跟你做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能!……我觉得很害怕,整个身体都在抗拒,接受不了……你明白吗?已经造成的伤害我没办法忽略掉。

        他的眼神仿佛一瞬间暗淡下来,将头低了点儿,他硬生生地说,真搞不懂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是抱着什么心态和我交往的?……说吧,苏锐,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下跪磕头吗?

        我心头一震,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怒了,吼到,那你怎么才肯原谅我?!我他妈真不明白!有什么能值得你记恨这么久的!不就是上过你两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身子有什么碰不得的……!

        啪地一声脆响,打死个蚊子也不过就是那么一掌。

        不过我想这一掌的意义肯定比消灭蚊子除四害来得重大。

        很久没有练习甩耳光的下场就是,没等到他左脸上的五指山浮现出来,我的手掌就已经痛麻了。

        我干笑两声,毛骨悚然的效果,冷冷地说,……好……好,你厉害,能说出这种话来,小的佩服,我才搞不清楚你是抱着什么心态跟我交往的,你们这些人……只顾自己舒服,根本不管被你伤害的人的感受!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只想一刀捅死你!

        你还知不知道,我是挣扎了多久才原谅了自己和你一起生活的?你就忍心这么几句话,就把我和你这么久的努力都化做泡影?

        他的手指触到微微红肿的脸颊,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突然一把抱住了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我,不断地说,原谅我……小锐,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不是这么想的……

        滚开!你拿我当-子!我声嘶力竭地叫。他没有放手,苏锐你听我说……

        我拼命掰开他的胳臂,一脚揣飞他说,叫你滚!

        他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呆呆地看着我却不敢靠近,我的双臂紧紧环着自己的身体,蜷在椅子上变成一团。

        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在床边坐下来,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变成这样了……昨天……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

        我红着眼眶看着他,陈旭阳,你问问自己,我为什么会这样的?你问你自己!……我实在受不了你的思想,我们差太远了,年龄,性格,地位,观念……我们不适合……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不可能……

        不!他狠狠皱着眉头看着我,收回你的话,苏锐,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现在不能接受我总有一天能,我可以等!

        我微微苦笑,埋下头轻声说,出去好吗?让我一个人呆着……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往昔争斗,不分高下,各有胜负,此次战役,可以说,自相矛盾,两败俱伤。

        伤害的过程是-快的,损言恶语,不过眨眼唾沫横飞,舔伤口的过程却是漫长的,还不算上自虐心作怪,在舔的过程中自个儿给自个儿伤口上撒盐,反正这一晚上,我苏锐是没去跟周公请安。

        第二天上班,行尸走肉。陈旭阳我是不知道,不过听说他数度走错厕所,虽然反应奇快,却是扰民几多。

        晚上在家吃饭,一桌子菜淡的淡咸的咸,该红的变黑,该绿的变黄,连大米饭都带着一股子焦臭味,他表情僵硬,说,凑合着吃吧,我心想这也不是这么个明争暗斗法儿啊,糟蹋粮食的人最欠扁,为了不跟他一样欠扁,我开始糟蹋自己的舌头和胃。

        快要吃完的时候,一直不吭声儿的我鼓起勇气,把想了一个晚上的成果说了出来,陈旭阳……我想搬出去住。

        试想过N多即将看到的精彩反应,异形版,大白鲨版,魔鬼终结者版,或是一声叹息版,苍天有泪版,情深深雨蒙蒙版,可他的筷子只是略微停了一下,又开始正常的运做,刨饭,夹菜,连头都没抬一下。

        疑心他没听清楚,却又不好意思再说,只好闷闷地吃饭,吃完了,他站起来收碗,我忙站起来伸手去接,说,我来洗碗吧……

        以前我俩推洗碗可以推到发动战争的地步,谁也不妥协的时候,就由得碗池里油腻腻的餐具越堆越高,直到碗橱里最后一只碗阵亡,两个人再互相埋怨一通后,哼哧哼哧地大清理已经沦落为霉菌温床的碗池。而今天,他放着自告奋勇的我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收拾了桌子,跑进厨房洗碗去了。

        一,二,三,四,五……五……五……五……六……

        短暂的十分锺,我默数着清脆的碎裂声,庆幸以后大清理的时候可以少洗六样餐具。

        洗(砸?)完碗后,他出来了,一脸的平静,压根儿看不出什么,我还坐在餐桌前,仰头望着他,认真地又说了一遍,陈旭阳,我想搬出去住。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四处游移,当他翻着眼睛望向天花板的一瞬间,那表情像快哭了,然后他突然看定我,眼睛亮得吓人,说,是不是只要我放弃寰宇,你就会留在我身边?

        我完全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到电话机旁边,拿起听筒拨了个号码,响了几声后,他说,……喂,小芹吗,是我,你马上去公司一趟……是的,现在……准备和寰宇签的那两份合同放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你把它们烧了……

        不!我几乎惊叫着跑了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陈旭阳,将他手中的听筒抢过来大吼,他喝醉了跟你开玩笑呢!别去!陈旭阳劈手夺去,说拿给我!这不是你的愿望么?!我成全你!我伸手按了钮切断了电话,抱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我说陈旭阳求求你不要这样!求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很内疚知道吗?你这样我很难受!你要让我欠你多少才肯罢休?!你知道为什么我说我们之间不平等吗?就是因为这样!我的压力很大你不要再逼我了!……你……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再像个木偶娃娃一样被你养着!

        听筒从他的手里滑落下去,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苏锐……,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已是带着哽咽,……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和我生活的这些日子,你曾感受到过……一点点的幸福没有呢?

        我的脸紧紧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眼泪把他的衣服润湿了一小块,那个时候我知道,这个人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一直存在于我的身边。

        我用力地点点头,轻声说,我一直过得很快乐……真的……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可能再笑出来……

        他笑了笑,小混蛋,你是在安慰我吗?翅膀养-,就学着过河拆桥了是不是?

        我也笑了,说,你都值得我安慰了,不是该挺荣幸吗?以后还不是一起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在乎那个把小时做什么?

        他轻轻掰开我的手转过来,眼睛红红的,说,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我就让你搬。

        两天之后,我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陈旭阳家里搬了出来,从此以后脱离了这种微妙的同居关系。

        也从此以后比任何人都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多此一举”。

        房子是陈旭阳帮我找的,这是他的第一个条件,他出了三倍的租金贿赂房东,房东硬是把原先住得好好的人劝了出去,迎财神似的迎来了我。那房子在一个花园小区里面,跟陈旭阳的家就在一条街上,打死就只有七八分锺的脚程,要是他开车来,发动机都没热就能到。

        第二个条件,每天上下班他接送,必须一起吃晚饭,周末还要回他家过。这明明是多个条件的有机整和。

        第三个条件,新房子的钥匙给他一把,以防不测。靠,给你才会不测吧?

        然后,可以说,这个样子的“分居”和先前的“同居”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还害我每个月承担不小的租金,这件事情给我的教训有两个,一,人在没有考虑周详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做任何有关改革创新的尝试,否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二,不要试图与比自己道行高深的人耍小聪明,否则结果只会是把自己折腾得满脸灰兜了一转最后还是逃不出人家布的八卦阵。

        就在我们忙着这样那样的时候,冬天早已悄悄地过去,重庆天气狰狞的一面初露端倪,气温一下子窜到了二十几度,阳光不长眼睛地到处乱照,所到之处不见血,却封喉。

        就在我忙着作好防晒措施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料到,一个人物会随着这人见人恨的恶毒紫外线再次出现我的视线里,正好应了一句老话,祸不单行。

        那天中午我正从蒸笼似的复印室里出来,在电梯里闷得汗如雨下,正准备以领-金的速度冲回我有空调陪伴的办公室,却在楼道口撞上了我一辈子都想剁碎了包饺子喂狗吃的人。

        真真正正的全身抽搐。

        穿着白净套装的曹莹莹看见了我,眼睛一亮,反而加快脚步走了上来,脸上的那笑啊,特真实,特惊喜,就跟见了半辈子没消息的小舅子似的,不过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是一个人,没些三教九流的瘪三众星捧月着。

        我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仿佛过来的那不是人类,而是变异了的新品种哥斯拉。我眼睛死死瞄着旁边桌子上的一把铅笔刀,理智却还在大喊,不行,苏锐,杀人得选时间地点,得计划周详,你看这周围这么多人盯着,就是一刀子去了,也包不准能不能捅着,捅着了能不能挂是不?

        几秒锺犹豫,她已走到我面前,大大方方地说,好久不见啊,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鸡皮疙瘩,蔓延开。困难地咽了下口水,好家伙,要不劈开看里面,还真是一大家闺秀温文尔雅,画皮啊……造孽啊……

        估计她见我两眼发直没反应,拿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怎么了?热傻啦?不记得我了?

        正好一位同事打我旁边经过,看见曹莹莹,吹了声口哨,调笑着说,苏锐,这谁啊,女朋友?

        你杀了我吧,要不心脏都得让你从piyan里吓出来,小心我事后把你拖厕所一顿饱揍。

        她赔着笑,朝那人特假惺惺地点点头,然后说,哎,你同事挺好玩儿的啊。我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几乎快把牙齿咬碎地说,-女人,你来干什么?

        她愣了一下,挑了挑眉,说,我们似乎有什么误会?我今天是来找你们陈总的,不想挑什么事端,毕竟你也在这里工作,大家撕破了面子脸上都不好看,就算都顾个脸面,今天互不相犯,如何?

        我干笑两声,脸面?你这个贱人还想要脸面?你有什么屁大的能耐想见陈旭阳?也不撒泡-自己照照,别以为这是在学校里,有几个臭钱就狗仗人势!

        吵架就像足球赛,占主场的自然底气足一些,不过有一点不同,同事不是球迷,你要撕破脸皮了人家会说你欺负客人,还是一女孩子,所以还得气沈丹田,稳中求胜,只能礼貌地骂,面带微笑地骂,不同于泼妇骂街的骂,骂出水平骂出风格骂出气质,最重要的是,骂得解气。

        她脸色有点微变,旁边不时有人来往又不便发作,然后她稍微靠近我,压低声音说,别紧张啊,上次那群人虽然是街上随便找来的混混,可都是挺干净的,没带什么病,你就别担心了。

        我的指甲差点把手掌给戳破,喉咙逼出冷笑一声,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染上了什么病,我他妈第一个传给你!

        她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笑了出来,我也讪讪地跟着她笑,几个不知内情的频频回头投以羡慕的眼光,苏锐同人又在亲切接见某某美女同人,估计对方不是大堂经理就是老板秘书,而且肯定未婚,福啊……

        皮笑肉不笑过后,她的眼神变了,那副臭皮囊下比蛇蝎还蛇蝎的里子像给活生生地翻了出来,张牙舞抓鲜血淋漓地在眼前横行,像是小时侯常去抓的一种毛虫上面丑陋的花纹。

        我的手突然很-。

        她眯着眼睛看我,凶光毕露,用她那独有的鸡嗓凑在我耳边说,上次啊,你让我那些朋友太xiaohun了,要不怎么过了这么久人家还惦记着,总跟我打听你,我说急什么,总要等他把身子养好啊,你们这些狗东西很难伺候知不知道,下次玩儿可得记着给钱……

        血轰地就烧焦,脑袋也蒙了,虽然人还处于公共场合,手早已自做主张,猛地扬了起来。

        这一掌下去,恐怕就不止打死蚊子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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