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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 作者:诸葛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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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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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21
     楼主| 发表于 2011-8-11 13:38:43 | 只看该作者
    安民转过脸去,看到李旭坐在他的床边,穿着随意的文化衫,托着腮淡淡望着他。安民想起了刚才那个梦,胸腔一阵窒闷,躺在被子里没说话。

      “这里是我家。我妈是主任医师,顾陵准许我把你带回来调养。”李旭对他说,“你睡了好久,一直在轻声喊痛,我没敢走远,从前天一直陪着你。”

      安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睡衣。

      李旭轻咳一声:“原来那件我妈拿去给你洗了,还晾在外面。”

      “那个任务……”安民皱着眉头,轻声问李旭,“怎么样了?”

      “除了你,没有什么人受伤害。”李旭说,“我看到你的手势之后,马上就去联络顾队长了,他们多带了心眼儿,指甲都没断一片。你放心了吧?”

      “那账本呢?”

      李旭望着安民因为带病而蒙着一层水汽的眸子,有些难以开口,支吾了半天才说:“其实我怀疑……根本没有什么账本……”

      看到安民的又想坐起来,李旭连忙摁住他,有些懊恼:“叫你别乱动了,躺着听我跟你说。”

      安民闭了闭眼睛,像在极力忍耐些什么,半晌,又重新卧回了被褥里,望着天花板:“你说。”

      “那天我们的行动,其实就是上钩子,老张放出的情报是假的,从办案开始,他们从来没有走漏过消息,这次花了好大代价得来的情报,费尽了周折,顾陵怎么也不会料到那是他们在做戏,队长这匹成了jing的狐狸,终于也翻在沟里了。”

      李旭说着,嘴角竟然-一丝在安民看来很像是嘲讽的微笑。

      “人嘛,总把得不到的就当作是最好的。他们利用的就是队长的这种心态。”李旭又慢慢说,“换作平日里,稍稍用脑子想一下就可以识破的小伎俩,居然把我们耍地团团转。你真该看看顾陵把你从房间里抱出来时那张脸,操,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白无常似的,碜得慌。”

      “是他把我从房间里抱出来的?”安民扬起眉,“那……人质呢?”

      李旭的面部肌肉僵了一下,似乎-吞进了一只苍蝇,他不敢正视安民的眼睛,慢慢说:“呃……事实上,根本没有人质。”

      “什么?”安民难以置信,脑颅一阵裂骨的痛,那天他就是为了不伤害人质才放了枪,任人摆布,可是李旭却告诉他,他所做的那些都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你别这样。”李旭啧了一声,再次摁住他,“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反咬警局一口,怎么可能会带着账本和人质?那天我们听到的打骂事实上是那帮人自导自演的,为的就是要挟-。很不幸,良心太好的你着了他们的道。”

      安民的脸色沉了下去。

      李旭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一笑:“总之,他们的目的没达到,我们这次就不算亏大发了,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帮你烧。”

      安民别过脸去,沉默一会儿,轻声问:“那,抓住什么人了没有?”

      “逃了。”李旭很干脆地说,“借着要挟。不过奇怪的是,那个秃瓢刚和顾陵打了个照面,就突然全身痉挛,倒在地上猝死了。要不是亲眼看见,我都要以为顾陵当时的眼神是不是能足够冷的杀死一个壮汉。这秃瓢的死因,他们还在侦察,好像初步说是中毒。”

      安民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李旭俯身过去,隔着空调被抱了安民一下,然后在安民脸色还没完全沉下来之前迅速松开了他,起身笑道:“你今天问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够你仔细捉-的,还有什么到时候再说吧,我给你去做饭。”

      “那就关于这件事情的最后一个问题。”安民望着他。

      李旭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祖宗,你说。”

      “那天他们给我注-的大剂量-……”安民的表情很冷很冷,似乎有种豁出去的意味,“会让我成瘾吗?”

      李旭似乎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几秒钟,望着安民冷淡却很认真的表情,然后把背脊靠到卧室门板上,慢慢地说道:“目前来说没这迹象,不过你在这几天会有过渡期,副作用挺大的,身体肯定不舒服,所以顾陵给了我休假,叫我一直照看你。”

      顿了顿,李旭眯起妩媚的狐狸眼,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虽然很喜欢你,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趁火打劫,你安心在我家住着就是了。”

      说完他拿起旁边柜面上的一个东西扔给安民:“对了,你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的,好像没电了,你先拿着,我去问隔壁借一下数据线,那位兄弟好像用的和你是同一个款式。”

      安民从被面上拿起那薄薄的手机,看着李旭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他觉得自己的心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过。

      如果半年前,安民捧着李旭亲手熬的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那他一定会很给面子毫不犹豫地吃完。可是现在的安民,无声地看了眼粥碗,里面的皮蛋煮得烂熟,混杂了粥色,他叹了口气,问李旭:“你知不知道皮蛋粥是不能这样烧的?”

      “啊?”

      耳边好像又传来余小豆的咕咕哝哝,隔着近半年的时光传来,还是那么热乎乎的,就像手里的碗一样:“皮蛋加热后会产生毒素,吃了对身体不好,懂不?”

      安民不易觉察地勾起了唇角,然后淡淡地说:“你应该先把粥煮熟了,再把皮蛋切碎倒进去。”

      李旭愣了几秒钟,靠在衣柜上扑哧笑了出来:“安民,你耍大爷我呢?还把粥煮熟……你丫挺长劲啊,都能在烧菜方面跟我得瑟了。以前那个煮火锅能把抹布都烧进去的傻小子是谁啊?”

      安民扬扬眉,不答话,耳根却微微泛红。

      李旭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眯起温柔却jian猾的狐狸眼:“行,不吃我就给倒了,另外给你做一碗。你就是我祖宗,成吧?”

      安民刚想开口说什么,突然觉得胸前一闷,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的手一抖,碗都打翻在地上,噼哩啪啦摔个粉碎。李旭吓倒了,连忙过去握住他的肩膀,安民在-喘着粗气,手紧紧摁着胸口,脸白得可怕。

      “我-,我忘了。”李旭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稳住安民颤抖的身子,“是戒断症!今天是你被注-药剂后的第二天了,戒断症该上来了,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恶心?想吐?”

      如果李旭这话撂别的男人身上肯定是大耳刮子一个过去啐他一脸唾沫星子,顺便再附赠一句:“你TMD当老子怀孕呢?又是恶心又是呕吐的。”

      不过安民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在警校时修过禁毒学,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绝对不容乐观,李旭说的恶心干呕症状那是轻的,自己现在感觉心口一阵一阵刀绞,这种绞痛还很快就蔓延到全身,他觉得肌肉酸疼得厉害,简直就像皮被剥开然后浸到醋液里似的。

      “安民……”李旭见他不说话,握着他肩膀的手更用力了。安民痛苦地拧紧眉头,手指攒紧被面,冷汗沁在额前,那种感觉太难受了,时间一久,连身体都出现痛性痉挛。

      啪的一声,安民卡在被面的指甲都因为太过用力而翻了开来。照理说十指连心,本该痛得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才是,可是安民已经感觉不到指尖的疼,李旭觉得他整具身子都在颤抖,他掰转过安民,瞪着他苍白的脸。

      “你得忍着,很快就会过去的。很快的……”

      安民痛苦地摇着头,李旭一把将战栗的他抱紧怀里,大力抚-着他的背脊,好像要把力量传给他似的,一下一下地抚着。

      “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好了,你抱着我,抱紧我,咬我也没有关系……”他把他搂得这么紧,不让在戒断性阶段的安民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安民第一次没有挣开李旭的怀抱。

      过了近十余分钟,强力的疼痛感才过去。李旭和安民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汗粘的身体紧贴着,安民还在微微的颤抖,攥着李旭的胳膊,埋在他的胸口。

      “好了……好了,过去了……都过去了安民……”李旭揉着他的头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在他头上印下一个吻,“没有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的……”

      安民喘了会儿气,被疼痛折磨的头脑似乎稍稍缓过了劲,当他意识到自己紧紧揽着李旭的腰时,他的脸色变了一下,有些抵触地把李旭又推开了,神情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手疲惫地盖在眼睛上,潮潮的都是汗。

      对于戒断期,安民依稀记得,美沙酮这种长效药会在最后使用的1至3天内开始起反应,3到8天达到高峰并且可能持续数周,虽然说一般症状较轻,但按刚才那状况,自己显然不在一般状况内了。

      这么久的折磨倒还不是安民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戒断期症状,除了恶心,呕吐,痛性痉挛这些之外,还会有心境恶劣,焦虑,以及……渴求。

      渴求是多方面的,对毒品的渴求,对性的渴求。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和李旭共处一室了。

      尤其是在这天晚上,李旭洗完了澡,一脸高深莫测地钻进自己的被窝,很冷静地表示,在安民戒断期内必须每时每刻守在他旁边,以免他再发作。

      安民不同意,李旭翘着狐狸眼妩媚而狡诈地看着他,然后不理睬他的话,随手关上了灯。

      “睡吧。”黑暗中,李旭淡淡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我不喜欢强迫男人跟我-,不过等你自己来向我索求的时候,我倒是会不遗余力地满足你。”

      安民想说不会有这一天的,可是李旭已经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他动了动嘴唇,把话咽了回去。

      也许是药的原因,夜里安民又开始做梦,梦到余小豆从德国回来了,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边跟着照片上见过的那个白金头发的美丽德国女人。安民去余小豆家看望他,门没有关,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女人浮软的-和男人粗重的喘息,他轻轻地推开虚掩的门扉,看到在昏暗的灯光下,红发嚣张的余小豆正压着那个德国女人,两人的-在沙发上纠缠得难舍难分。

      他觉得头颅像被钝斧劈开来似的痛,房屋像在旋转,一切都在扭曲颠倒,视线就像收不到信号的老式电视机,啪哒啪哒直跳光斑。嗡嗡作响的一片混乱中,那个德国女人又不知怎么的不见了,安民发现其实躺在余小豆身下,和他暧昧不清的人是自己。可是余小豆很反常,他在生气,他说他不想再和男人纠缠下去了,是安民逼得他成了个-,他恨安民,所以他几近nuedai地操/着他的身体,安民的腿无力地分着,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般,几乎要分成两半。

      “醒醒!你怎么了?安民,安民!”

      有人在旁边唤他的名字,让他猛然从这个荒谬可笑的梦境中拔身出来,但是痛苦和冷汗还是延伸到了梦外。

      眼前的灯光晃得厉害,安民闭了闭眼睛,然后才慢慢睁开。

      李旭的脸在他面前渐渐清晰起来,他在被窝里抱着自己,安民发现李旭光luo的肩上赫然有一个深深的牙印。

      注意到安民在看那牙印,李旭解释道:“是这样,你刚才一直在做噩梦,我搂过你的时候,你在我肩上咬了一口。”

      顿了顿,他眯起眼睛:“你梦到了什么?”

      “没什么。”

      安民沉默一会儿,轻声说。

      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和李旭住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安民提出了要搬回自己家。李旭起初不同意,我了个去,戒断症发作TMD是闹着玩儿的吗?可是最后砒霜-板起脸硬是要开门离开,他才终于松了口,但是表示要经常去安民家看望他。

      出来的仓促,李旭就穿了一大老爷们穿的汗背衫,肩膀锁骨全-来,他开着车子送安民一路到了楼下。然后又锁了车门,跟安民一起往六楼走。楼道口碰到一个身材丰满高挑的女人,安民和她打了招呼,李旭听见那女的好像是叫洋葱,洋葱的目光落到李旭身上时,脸色稍稍凝了一下,皱着眉头问安民:“嗯?又换了一个?”

      “不是。”安民面露尴尬之色,刚想解释,李旭就眯着狐狸眼,走上前对洋葱微笑道:“你好。”

      洋葱扬扬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然后说:“挺媚的。不过……”

      她没有把话说下去,而是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安民,又道:“你最好还是别带他上楼,因为……”

      正在这时,洋葱后面的屋子里突然传来钱包的惨叫:“哇!血!痛死了,洋葱!快,给我创口贴!我的手指啊!”

      洋葱愣了一下,随即怒道:“操,个败家孙子,切个菜都能剁到手指,TMD改回头不用买肉了,吃青椒肉丝拿你的手剁!”

      说完就丢下安民和李旭,怒气冲冲却有些焦急地回到屋子里。

      直到上了楼,安民才终于明白洋葱想告诉自己的是什么……

      他的家门竟然是微微开着的。

      “操,该不是遭劫匪了吧?”李旭瞪着安民,“咱还是小心点进去,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他说着,状似无意地握住安民的手。

      安民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两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安民还没来得及适应环境,一个人影就从客厅蹿了出来,三步两步冲到他面前,劈头盖脑就是一通怒吼:“你TMD死哪里去了?一个晚上没回家!打你电话也不接!我……”

      安民愣住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在德国看望父亲的余小豆,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穿着衬衫,袖子一直卷到胳膊肘,神态看起来相当疲倦。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没怎么梳过。

      无论是谁,看见明该出现在欧洲大陆的兄弟突然鲜活无比地在他眼前跳脚嚷嚷,都该大脑当机,把地点TMD从德意志过度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所以安民就这么怔怔看着他,忘记了解释。

      余小豆骂了一半,突然煞住,目光落到李旭身上,又在李旭肩上的牙印和他们紧握的手上面来回移动。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一下:“哈,敢情您一晚上没回来是和这位爷厮混着呢?”

      “你怎么说话的?要不要我替你洗干净嘴巴?”李旭冷冷道。

      余小豆压根没-他,微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狠狠瞪着安民,脸上的肌肉愤恨地动着,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刻薄的话来:“你真TMD犯贱,一天没男人操会死是吧?我这儿走了才几天呢?你就和他搞上了?”

      安民的脸色陡然一变,他盯着余小豆的眼睛,不相信这种话竟然能从他嘴里蹦出来,虽然余小豆的头发染黑了,衣服变了,可是喝几天德国牛奶就能让这个家伙变得这么暴躁?那还喝什么牛奶,直接喝敌敌畏算了。

      “我从德国回来就一直在找你,都快急疯了。”余小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说话,“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打扰了二位的美好时光。”

      他最后瞪了眼李旭肩上的牙印,那眼神毒得好像能把肉都剜出来似的,然后狠狠把安民推到一边,砰得一声摔门而去,震得墙灰都簌簌落了下来。

      安民站着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李旭握着他的手,能感到非常细微的颤抖,他看着安民的侧脸,苍白的可怕。

      李旭想留下来陪着安民,结果同事冷着脸扔给了他一句:“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可是你……”

      “这里是我家。”安民的口气很淡,声音很沉,李旭也知趣了,一般来说安民是不会这么直白地拒绝别人的,很显然他的心情现在糟糕到了极点。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嗯。”安民靠在玄关的墙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旭出门,李旭侧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安民依稀看到了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蛇蜕般的微笑。

      脚像灌了铅般沉重,安民回到客厅,柜子边堆着余小豆的行李,毯子缩在沙发一角,很显然余小豆从德国一回来就赶到了自己家,然后又在客厅睡了一晚上,客厅沙发这个角度,一眼就能看到开门的人。

      安民弯腰拾起了毯子,淡淡地看着它,然后任凭它从手指间重新滑了下去。

      刚才余小豆甩门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到现在还嗡嗡作痛。

      阳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安民觉得自己疲倦地厉害,他坐到沙发上,没了电的手机扔在一边,他不想打电话和余小豆解释什么,只觉得身心俱乏。都说戒断期的人会变得焦躁不安,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平静得可怕。

      你真TMD犯贱……

      余小豆给他的重逢问候礼不停地在心里盘旋打转,似乎想瞅准了安民最软弱的地方啄下去。可是安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腔已经学会了严丝合缝的封闭,狠毒的话扎也扎不进去。

      顺其自然吧……

      安民把头颈靠在沙发沿上,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他望着天花板。

      从小到大他很少会主动去征求什么,既然余小豆误会了他,那就让他误会去,他不会费劲去拉一个死不回头的倔驴,跑出去追着别人叨叨念念地解释,这种跌份的事情,安民还真是做不出来。

      不过更重要的好像是,他不希望余小豆看到自己戒断症发作的样子,他不想让余小豆知道,在这几天时间内自己莽莽撞撞地跑去鬼门关兜了一圈儿。尤其是当他起身给手机插上接线板,然后走到厨房,看到高压锅里炖着的鹌鹑汤时,他真的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想让他陪着,然而又不想让他担心。他知道余小豆发火的理由名正言顺,任谁守着一锅汤等着一个人,等了一天一夜也见不到踪影,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是和别的人手牵手走在一起。

      虽说眼见未必是真,可是关键时候谁又能记得这句话呢?

      安民不是很责怪余小豆气头上的怒骂,可他却很介意余小豆气头上的怒骂,脸庞上冷冷淡淡的,堵在心里难受。

      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安民把那锅早已炖酥的鹌鹑汤倒了。香气浓郁的汤汁被自来水冲走,安民的嘴角绷得紧紧的,和最初的那个砒霜-没有丝毫相差。很多时候,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这种人的感情最可怕,一旦误会不解,便是闷声不响的背道而驰。

      即使再喜欢,再在意,这种人也不会主动拉住对方的手,道一句:“你听我说好吗?”

      闷到了骨子里。

      安民在晚上八点多就洗漱睡觉了,一方面是他的确很累,另一方面是他总是发觉自己在无意识地望着门口,好像希望那个人会突然回来似的。

      余小豆去德国之前,安民和他交换了家门的备用钥匙,单身男人总是会出门忘了钥匙,这就相当头痛了,因为这意味着回不了家。不过有一把钥匙在别人那里寄放着的话,问题就解决了。

      手机已经充满了电,安民躺在-,把它打开。过了一段时间,手机开始连续不断地震动,安民瞪着屏幕有些错愕,整整一百二十条短信未读,还有三十多通未接电话。

      全部是余小豆发来的,从前天,一直到今天早晨。

      安民翻着看了几条……

      “安民,我马上就回来了,在德国出了些事情,我简直气坏了,你等着我,我慢慢跟你解释。”

      “安民,你晚饭吃过了吗?不会又吃的是泡面吧?”

      “安民,你怎么不回我短信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安民合上眸子,仿佛能看到余小豆摁着手机键,拧着眉毛的焦急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可是即将碰到床头柜的时候,他的手又僵了一下,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然睁开眼睛,迅速调了几十余条短信,一直到昨天晚上的,然后一条一条慢慢读了过去。

      20点23分的,显示的是:安民,我到城站了。

      可接下来一条却有些蹊跷,是21点04分的,显示的是:你怎么不吭声啊,我给你打电话你都摁掉了。

      安民蓦然一凛,退出信箱,到未接电话中去看,没有一通是20点23分到21点04分打来的。

      李旭的微笑若有若无像是烟气一样弥漫上来:“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好像没电了……”

      可是不对……安民记得自己在出门的时候,手机的电还剩三格,即使在李旭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也不至于强行关机……

      牙印。没有电的手机。特地送自己回家……

      安民越想越觉得豁然,好像有一扇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门缝里照出了亮光。远不止这些,他的潜意识里有种更兴奋的蠢动,就是在那天去侦破账本的晚上,好像有一件事很不对劲……但就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正在安民准备拿一张纸把自己的想法枚举出来,一一排除的时候。不饶人的痛感又在身体里复苏了,这一次来得不是那么-,可是却是另一种带着酥麻的磨人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很想得到那个秃瓢给自己注-过的药剂,注-之后的-感突然显得那么诱人,让安民每一个细胞都在宴安鸩毒。

      笔掉落在地上。刚刚理顺的思绪又乱成了一盘散沙。

      最后安民实在承受不住这种渴求的折磨,跑去厨房,在冰冷的自来水下冲洗着自己的脸,用力揉搓着,要把对麻醉剂的渴望冲淡掉。

      可这还是不管用。之前看过很多戒毒的人在所里痛苦难当,几欲赴死的样子,安民虽然比他们的瘾要短暂,要轻微很多,可是那种凌迟的痛楚依旧咬着他的脊柱,不断蚕食着他的耐心。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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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心
    2020-12-5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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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1 13:38:51 | 只看该作者
    手肘无意间碰到的桌上的碗盘,瓷器砸在地上摔得稀烂,安民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地往那些碎片倒了过去。细小尖锐的棱角一下子扎进了他的手心,臂腕,膝盖,血立刻从伤口涌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瓷砖地面上。

      安民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晕乎,门口好像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他模模糊糊看到一双球鞋停在自己面前,有人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使劲从碎瓷片里拉了起来,一把抱进了怀里。

      “你TMD白痴!什么都不肯说!干脆憋死你算了!操!”

      那人在他耳边直嚷嚷,手却揽得很紧很紧,丝毫不肯放掉。

      “余小豆?”他轻轻地伏在那人的肩膀上,皱着眉头念出了一个名字。

      “废话!不是我还能是那个缺心眼儿的狐狸眼孙子啊?”那人粗声粗气地说,接着安民就觉得腰上一紧,余小豆架着自己往卧室走去。

      躺在-,看着那人阴沉着脸给自己拔瓷片渣子的时候,竟然会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安民动了动,想把手从余小豆掌中抽出来,可余小豆用力捏紧了,虎着脸瞪他。

      “路上遇到萧典那孙子了。”余小豆撇撇嘴,往安民胳膊肘上抹药膏,“和你们顾队长在一起,你们队长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操……”

      余小豆的声音忽然哑了起来,安民注意到他黑色的凌乱刘海下面,那双眼睛竟然强捺着极度的痛苦和恨意,看得安民不禁心里一颤,想开口说两句,可是余小豆已经把他的手紧紧攥在双掌中,低着头,脸埋的很深,肩膀抽动着。

      安民发现他竟然在哭。

      “你TMD脑子有病是不是?你就听凭着人家往你身上扎针眼?人质算个屁啊,人家死了就死了,你个孙子全当自己好养活呢你,就别人的命稀罕,你的命就没人稀罕了是不是?我早上还冲你吼来着,你倒是淡定得跟万岁爷似的,我要真一气之下走了你是不是也不会介意?安民……安民你自己说,你的嘴怎么就这么硬呢?”

      余小豆哽咽着说完,拿袖子胡乱抹了抹脸,鼻子红的跟兔子似的。

      安民侧着脸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就是一个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明是非大声嚷嚷的是他,捧着自己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的也是他。

      啧,跟这种二十刚到的小青年谈感情,真累……

      安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回握了握他的手,轻声劝道:“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你TMD如果死了,老子就把顾陵李旭绑一块儿杀了给你做祭品!”余小豆红着眼睛嚷嚷。

      安民看着他,憔悴的脸上微微出落一缕平淡的笑痕。

      “我跟你说,你下次再有什么事情不肯跟我解释清楚的,我绝对不会再轻饶你了。”余小豆握着他的手,闷声道,“什么事儿不能拿出来好好讲呢?我知道我脾气冲,性子急……可是我发誓我摔门出去过了没五分钟就开始后悔了……你如果肯给我打个电话,我一定马上回来听你解释……可是你理都不理我,好像有我没有我你都不介意,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憋屈……”

      安民没有说话,望着他。

      “答应我,下次不要再把我蒙在鼓里,甭管怎样,我在你身边,就算TMD天塌下来了,咱们也一起把它撑上去。”

      安民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好。”

      有余小豆在身边,戒断症发作的痛苦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他痛的时候余小豆会紧紧抱着他,缓和的时候,余小豆会给他叽叽呱呱讲一些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安民很认真地听着。

      “你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老子把我当弱智耍呢。”余小豆愤愤地对安民抱怨,“他根本就没有生病!他就是为了把我骗去德国才想出了的这么个破主意,癌症……我/操,他干脆说他难产算了!”

      安民坐在桌前,喝着余小豆煮的银耳木瓜红枣羹,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僵住了,皱着眉头:“你爸骗你?”

      “我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亲儿子,就是一棋子!”余小豆很恼怒,“他费尽心机把我叫过去,为的就是让我替他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他联系过林灼阳爸爸林威,林老爷子做生意安分守己的,不肯和我爸同流合污,他就想到了我,希望我接盘,替他运转资金链,他还说林灼阳是一傻缺,叫我不要怕,出了什么事儿他都可以把把所有的责任砸林灼阳头上去,操,我不肯,他就不让我回国,天天派玛丽跟着我……”

      看到安民扬起眉头,余小豆连忙补充了一句:“玛丽,就照片上的白金头发那位,我爸的下属。”

      安民继续低头喝羹。余小豆在里面放了碎冰,勺子舀进去碰得轻响。

      “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玛丽支开,你知道,她中文不好,我英文特烂,德语连个-都不会说,所以我要跟她交流很困难……”余小豆挠了挠头,吐了口气,“那真是一场噩梦,不提了……”

      安民问他:“你爸要你干什么?”

      余小豆摇了摇头:“太恶心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我要把事情全部弄明白,结清楚了,老头子再不是东西,他也是我爸,我不能看他这样-下去。你要忙的事已经够多了,我爸生意上的事,就让我自己来处理。”

      银耳羹已经喝得见底,安民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余小豆,细细从他话里琢磨出一个意思来,不禁皱起眉头:“你……还要再回德国?”

      “是啊。”余小豆显然也很情愿,“玛丽显然知道很多关于我爸的事情,病根在德国,我当然得回德国去。”

      顿了顿,他对安民说:“不过这一次……我想让你和我一起……”

      “你刚才不是说想自己处理吗?”安民觉得余小豆今天说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内容漏洞了很多,余小豆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余小豆眼神游移了一下,嗯了一声,说:“话是这样讲的,可是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德国很不方便,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有什么想不明白也能问你。”

      “你应该知道我手里的那个案子还没有结。”安民说,“我走不开来的。”

      一提到安民那案子余小豆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嚷嚷:“得,你还没挨够针头是吧?都成这样了还不消停,刑侦大队的人都死光了,没人能代替你是不是?”

      安民眉头拧得很紧。余小豆看他沉下来的脸色,知道自己口气重了,撇撇嘴声音又软了下来:“我这也是关心你……谁知道那个李旭会不会又趁我不在做些什么……”

      “你大概什么时候再走?”

      没料到安民会问这个,余小豆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嗯……大概,两周后?你如果去的话,办个签证,我让林灼阳找下关系,很快就能把证签下来的。”

      “除非顾陵能在两周内结案,否则你就自己去吧。”安民很干脆的说,站起来端了碗去厨房清洗。

      余小豆瞪着他的背影,不开心地踢了一脚桌子,眼里透着安民没有觉察到的焦急情绪。

      吃过饭后甜点,安民坐在沙发上看中国最没有营养的七点档循环电视连续剧,俗称新闻联播,主持人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扑克脸隔着电视屏幕和同样扑克脸的安民大眼瞪小眼。余小豆随手掐了一粒葡萄,慢慢悠悠走到安民身后,凑过去递到他嘴边。

      “不吃。”安民眼睛望着电视,头都不回。

      余小豆就纳闷了,难道自己还没有新闻联播好看?他锲而不舍地把葡萄递过去,安民皱了皱眉,怕葡萄汁淌下来把自己衣服弄脏了,只好吃了下去,当他暖暖的-无意间碰到余小豆的手指时,余小豆觉得一股燥热的感觉从小腹蹿了上来,顷刻烧得他连指尖都是火烫的。

      回国之后,他光顾着怄气,解释,琢磨怎么把安□去德国,琢磨怎么把李旭弄到南山公墓,连好好品尝一下家乡人民-的风味儿都没时间,现在好了,既然安民有这闲工夫看史上最牛B的搞笑节目新闻联播,那还不如跟自己探讨一下renti生理结构。

      “安民……”他把鼻子凑到-先生的颈边深嗅着,手也不安分地从后面绕到安民身前拥住,“我想要你……”

      “别吵。她刚才说什么我都没听清……”安民还沉浸在某村某农民的现代化农业建设上,没反应过来余小豆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看电视被打断了,有些不悦,皱着眉头扭过脸来。

      这一转头,余小豆本来要舔到他耳根的舌头,阴错阳差地舔到了安民的嘴唇上。安民怔了几秒钟,余小豆趁他出神,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他的唇齿,潜入安民的口腔,将他的舌一节一节含吸住,湿粘的吻辗转深入,摩擦出炽热的欲/火,安民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勾住了余小豆的脖子,自然地作出迎合。

      两人一个侧身坐在沙发上,一个站在沙发后面俯身拥抱着对方,这个吻似乎是在补偿这些日子的空缺,吻得缠绵而深切。等余小豆松开快要窒息的安民时,两人脸上都泛着微微红晕。

      小时候翻樯爬树把余小豆锻炼得挺利索,明明绕了圈走几步就能坐到沙发上,可他却偏偏选择了直接从沙发后面翻了过来,搂住安民,把他摁倒,除掉了他的衣服。

      “你把电视给关了……”安民耳根泛红,别扭地说。

      余小豆-着手里光滑的皮肤,哪里肯放开,他侧过脸看了一眼正在亲切问候某农民的某国家领导人,轻笑一下:“关掉它干什么?你不是要看吗?那就坐起来看个够。”

      余小豆这两天去德国喝德国牛奶看德国黄/片,留学一趟真TMD长进了不少,竟然还嫌传统姿势腻味了。他坐起来,牛仔裤的拉链下面是安民看都不敢看一眼的抬头-。

      余小豆想让安民坐在他腿上自己动,这要换平时安民早就该红着脸把余小豆踢出去了。可是戒断症的效力和余小豆在旁边鼓着腮帮挺委屈的请求让安民脑袋微微发晕。

      “你不愿意就算了……”余小豆欲擒故纵,撇撇嘴落寞地说。

      “闭上眼睛。”

      “啊?”余小豆睁大眼睛。

      “闭上!”类似于命令犯人的口吻,余小豆连忙乖乖合上了眼。

      安民红着耳根,颤抖着手把余小豆的-褪下,那根每次都把他顶穿的硬热-jing神矍铄地在余小豆两腿之间抬头。

      安民咬了咬薄薄的嘴唇,分开双腿跨到他身上,握住余小豆的-,燥热逼得他浑身是汗,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眉头皱着,对着那根灼热缓缓坐了下去。

      “啊……”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低喘,沙哑的,迷乱的。

      “安民……安民……”当安民紧闭着眼睛,微微仰起脸,一下一下磨蹭移动的时候,余小豆再也按捺不住,紧紧抱住身上坐着的汗湿的人,-吮吸住他胸前的红晕,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好像永远也不愿意放开他似的。

      CCTV的倒霉主播非常淡定地隔着荧屏望着这间客厅不-的景象,声音淡得简直用来当清水洗澡:“会议指出,深入贯彻科学发展观,将人民的利益落实到实处是我国……”

      谁管你的。余小豆反骨得厉害,他突然把坐在身上的安民就着还契合的姿势,摁到了沙发上,姿势的转换让安民-出来,余小豆模模糊糊的想……深入贯彻还是很对的……每一下都要落实到实处……

      真有哲理,新闻联播果然还是有俗人所不能知的内涵的。

      过了很长时间,新闻联播已经-得放完了,余小豆意犹未尽地品尝完祖国风味后,抱着无力的安民躺在沙发上传递着体温。

      电视里现在正在放广告,什么酒什么酒的,拍得像老谋子早年的红高粱。余小豆心不在焉地看着,下巴抵着安民的肩窝,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人用这酒灌醉了拐到德国去。

      袭警要判刑,拐警……不知道要不要判……判几年……找林灼阳托关系估计很快就能出来了……监狱观光三日游……

      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安民刚才还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余小豆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扯着嗓门问:“谁啊?”

      “我,李旭。”

      余小豆正准备拿衬衫套上的手僵了一下,鼓了鼓腮帮,赌气般拿了毛毯盖在安民身上,示意他老实躺着,自己去开门。

      安民无奈地望着余小豆。干脆把毛毯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一转身子拿背脊对着外面,闷闷地不说话。

      余小豆大摇大摆地赤着上半身去拉开了门把手,堆出一脸假笑。

      “这不是李警官吗?”

      牙印算什么,老子身上还有吻痕呢!

      看到李旭跟石灰一个颜色的脸色,余小豆笑得那叫一个万里无云,而且更在意料之外的,他笑着笑着就突然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能让安民马上离职,和他去德国的办法。

      杭州的天气渐渐转凉,萧瑟的秋风梳去了枝头的残叶,枯槁憔悴的焦黄梧桐叶蜷缩在街头,被急驰的汽车碾碎成灰。

      余小豆暂时没有回德国,但他最近总是背着安民打电话,也不知道是打给谁的,一聊就是大半天。另一方面,安民的情况好转了很多,三天前他已经回到了刑侦一队,队里特地请客吃饭,宴席上觥筹交错,几个大老爷们Lu着袖管呼天喝地,只有安民和顾陵扑克脸依旧。

      顾陵显然还在为上次旧厂房事件耿耿于怀,一提到秃瓢那帮人就阴着脸,嘴唇抿成一道细线。

      李旭说,猝死在厂房里的那个秃瓢叫楚波,是杭城一个圈子里挺有名的混混,案底很不干净。他估计是被自己人给阴了,肩膀后面有个细深的针口,塑料袋里的药全给打了进去,死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安民能回去工作,对队里的一些人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女警花终于又能看到她们的冰块脸帅哥同事,虽然顾陵也是冰块脸,但是顾陵脾气相当恶劣,一发现姑娘们总是盯着自己,就会冷眼白之,弄得办公室里成天是小心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声音。而一些男人们呢,则是在庆幸工作量可以减少了,谁不知道安民是个工作狂啊?那认真劲,别提多招人待见了。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余小豆,他和安民相处的时间又开始以分钟来计算了,对此他表示强烈的不满。但是在家里窝着十分无聊,所以他就去找林灼阳,可是联系了半天,出来接待自己的依然是那个挨千刀的萧典助理。

      余小豆围着萧典转了一圈儿,上上下下打量着人家,然后皱着眉头:“怎么老是你?林灼阳呢?我要见林灼阳!”

      助理先生皮笑肉不笑,浅褐色的眸子里冷漠至极:“他不在,你有事和我说。”

      余小豆当然不高兴和这个大尾巴狼嚼舌根,他瞪着萧典英俊的脸,突然发现萧典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太好,非常疲倦的样子。

      萧典看着余小豆的眼睛,突然道:“如果你没有话要说,那我就先开口了。本来打算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就跑来了。”

      “你有话要和我说?”余小豆扬起眉头,大惑不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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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楼主| 发表于 2011-8-11 13:39:15 | 只看该作者
    萧典眯着眼睛,半边脸沉在阴影里,他冷冷道:“最近杭州企业商会的部分成员收到了一封奇怪的邮递,里面披露了茂林集团将四年前低价从萧山购置的土地,并在近期把地产非法转手给王氏集团,从中牟取了暴利。林灼阳他爸最近都快被这件丑闻折腾疯了,我可以发誓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档子事。我很好奇是谁,带着什么居心给杭州企业商会发了这些东西。”

      余小豆脸色变了变。

      萧典继续说:“我查了那些邮件,全部是来自德国的,走的是灰色关卡……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

      “那你知道王氏集团的法人代表是谁吗?”萧典轻声道。

      余小豆盯着萧典浅褐色的眼睛,突然觉得他好像能洞穿人心一样。

      “Walter。”萧典慢慢道,“当然,这是他在德国,在你爸身边的名字,事实上他是个中国人,而且你认识他……”

      萧典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王玫岛。”

      余小豆一下子僵住了。

      “你爸让我恶心。”萧典轻声说,“下作,无耻,得不到的就会使阴招,把垃圾往林灼阳他爸头上扣。余小豆,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没有做到让我满意,我保证,我会让你看到你爸的脑袋和脖子彻底分家,整个泡在马桶里,我说到做到……”

      最后萧典的语气已经接近恶毒,余小豆瞪着他,突然觉得不寒而栗,这个人简直阴得厉害,林灼阳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

      想到这里,余小豆心里咯噔一声,他脱口而出:“林灼阳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萧典的嘴角古怪地动了一下,随后他冷冷道,“你不用担心这个,他和我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余小豆想起林灼阳身上的狰狞吻痕和手腕脚腕的青紫瘀痕,安全?哪里安全了?这个萧典整就一个-啊!

      可是萧典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他把保时捷的车钥匙扔给余小豆,淡淡道:“这辆车就先交给你了,林灼阳暂时用不到它,我也用不到。”

      顿了顿,萧典突然又补上一句:“我知道你最近都在联系些什么人,这种事情太冒险了,你最好小心点。”

      说完他把手插/到口袋里,转身走远了。

      萧典的话让余小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萧助理实在太-了,竟然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但是既然萧典已经说了林灼阳他爸的情况,这件事情肯定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余小豆这样想着。

      安民中午有个习惯,他不吃大厦的午饭,喜欢去对面的小店买盖浇饭。今天他出来的时候买饭的时候,看见一辆特眼熟的保时捷在广谭大厦楼下转悠,还没等安民出声,那保时捷就刷得一下刹在了他面前,车窗摇下,余小豆在里面朝他挥手。

      “你怎么又把林灼阳的车开来了?”安民拧着眉头。

      余小豆笑得像俄罗斯大面包似的裂个大口子:“林傻缺自己不要开,这辆车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我开出来给杭州交通增加些负担。对了,你饭吃过没?”

      “没。”

      “那你上车,我们一起去吃吧。”

      安民皱着眉头:“我时间很紧……”

      余小豆不高兴了:“我马上就回德国了,你还不陪陪我?”

      见安民还在犹豫,他干脆打开车门来拉安民的手,安民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上了车。

      不过如果安民知道所谓的一起吃午饭就是车震的话,他估计打死都不会跨进林灼阳那辆保时捷。小小的死胡同鲜有人至,余小豆为非作歹也没遮掩,真是跌份,也不知有没有-在刑侦大楼后面被-性/sao扰的。

      余小豆吻过安民的脖颈,眼睛却透过车窗望向不远处的刑侦大楼办公室,空调水滴滴嗒嗒,有很多人在楼里走来走去,经过一扇一扇透明的玻璃窗。

      当他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男警官惊得资料调了一地,瞪大眼睛呆呆看着外面那辆保时捷的时候,余小豆终于如愿以偿地暗暗勾起了嘴角,黑如漆点的眸子里闪过幽幽的光晕。

      安民冷着脸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腰都快散架了,虽然他很纵容余小豆,但今天这个未免也太过分了,在刑侦大楼后面的胡同里,他也不想想万一被看见……

      不是万一。是一万。铁打铁已经看见了。

      因为自己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李旭,队长顾陵,副队长周毅,还有几名老干部都在,除了顾陵之外,其他人眼神都很飘忽,神色也显得极度尴尬。安民隐约觉得不妙,他看向窗外,阳光明媚玻璃透亮,小小的死胡同尽收眼底。

      安民的心猛然一沉。

      这时候,周毅轻咳几声,好像对地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盯着地板说:“嗯……刚才,你去了哪里?”

      安民觉得手脚冰凉,他望向李旭,皱着眉头,李旭摇摇脑袋。

      安民闭了闭眼睛:“你们……都看到了?”

      周毅依然显得十分尴尬,慢慢地说:“虽然警员的私生活……我们并不应该干涉……但是……”

      一个老干部忍不住了,他哪里能接受这个,秋眉一竖,痛心疾首的样子:“安民,你说你这么好一个孩子,你跟一个男人……你像话吗你?”

      安民没吭声,把目光转向了顾陵。顾队长淡淡望着窗外,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平静的就如同刚才安民不过在楼下巷子里和一个小青年握手致敬似的。

      “队长。”安民望着他,“你想怎么处理?”

      顾陵没答话,李旭在旁边重重叹了口气,死气沉沉地说:“停职。”

      安民皱起眉头。

      周毅咬了咬嘴唇:“我们也不想这样,如果单是这件事,我们也没理由就给你停职了……可是……啧,真是麻烦,你说你怎么就和他搅和在一起了?李旭,你把那张照片调出来。”

      李旭看了一眼安民,走到旁边的电脑前,点开一个文件夹,浏览一遍,找到了一张照片,他把它点击放大。

      照片上是那个秃瓢楚波,抱着一个厚嘴唇大/波/-的丰满女人。

      “这是旧厂房里猝死的楚波和他妻子的合影。”李旭说道,安民站在门口看着,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李旭瞟了一眼安民,把这张照片点掉了,又调了另外一张照片出来。

      这一次,安民觉得自己的血都凉透了,他盯着电脑屏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个大/波/-/女人和一个黑发青年坐在一起,两人凑得很近,好像在低声耳语些什么,拍摄地点是一个酒吧。就是安民第一次把余小豆抓回来的那个酒吧。

      “这女的案底也不是很干净,上次突击检查这家酒吧的时候,她就在里面吸/毒。”李旭轻声说,回过头来看着安民,“余小豆的头发是不久前才染黑的,他们在这几天有过交集……他,和楚波的妻子。”

      一直沉默的顾陵突然说话了,但他眼睛还是望着窗外,淡淡的声音传过来:“余小豆现在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你既然和他关系亲密,就不能参与办案,从今天起你停职离任,直到你能够拿出证据,证明你和余小豆已经撇清关系。”

      安民走出办公楼的时候,阳光刺眼得厉害,他想给余小豆打个电话,掏出手机来移到通讯录最频繁使用的那个名字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终究还是作罢。

      停职察看,恋情被发现,其实这些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安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余小豆到底是不是和这件案子有牵连。如果有,那他该怎么办?余小豆和那个女人的照片就像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勒得安民透不过气来。

      或许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想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安民突然有些想家。

      老住宅区的石青色墙面上流泻着--藤叶,因为入秋转凉的原因,不少已经枯黄了,却仍然固执地扭错在枝头,任凭秋日的阳光蠕动过这些蝴蝶残翼般的薄脆肢体。

      家家户户是炒菜的咝咝声响,排气扇运转着。

      安民回到父母家里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里忙活,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老花镜架在鼻梁,看到儿子开门进来了,瞪抬起眼睛,愣了几秒钟:“民民?怎么闷声不响就回来了?”

      安民长大之后就很少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小时候挺郁闷的,语文课本上面的名字一百年不变全部是“-”“冬冬”“明明”“小花”,当然,“明明”偶尔也会变成“小明”,自己对着小学课本看-明明主演了六年低等教育,自然也因为谐音问题被同学嘲笑了好半天。

      可是当长大之后,当初的那群小甜童音都成了青少年的公鸭嗓,公鸭嗓们也不高兴再开这种蠢玩笑,他们更热衷于讨论哪个女生的胸/部曲/线比较迷人,哪个哺乳期刚过的女教师有些胸/下坠。

      于是“明明”“民民”的记忆也就淡了。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少了一个并不怎么喜欢的朋友,心里偶尔会泛起些小右/派们惯有的狗血小忧伤,可是并不是为了失去的那个朋友,而是为了承载在彼此之间,回不来的那些纯真岁月。

      安妈妈没料到儿子会突然回来,什么菜都没准备,这个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体型微胖的女人忐忑地搓着围裙,有些不安地笑着,望着自己英俊的儿子。

      安民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回来的时候总是看到大鱼大肉的摆满桌,妈妈不停地给自己夹红烧排骨,只说家里天天吃,都腻味了,一看到红烧肉就没胃口,叫安民多吃点。

      可是现在老木桌上摆的是一盘青菜,一锅粥,还有两块卤豆腐。

      老两口依旧没学会好好地照顾自己,有点钱都省着捻着,舍不得花在自己身上。

      安民举着筷子,望着妈妈几乎白了一般的头发,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饭桌上,爸爸问他单位里的事,安民只是轻描淡写的略过几句,没有说注-麻醉剂,也没有说停职。老爷子大概知道儿子的工作具体细情有些不方便说,便就没再问,喝了几口粥,想到了别的话题上。

      “民民,过了年很快就是二十八岁生日了吧?”

      安民嗯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去老爷子慢慢悠悠地开口了:“我听说你以前那个同桌,就是小时候常来我们家玩的那个小染啊,她都已经结婚了吧?”

      安民又嗯了一声,他已经知道爸爸的意思了。他垂下睫毛,静静地听着。

      “民民,你年纪也不小了,对象却还没处一个,你妈上午还唠叨说想抱个胖孙子呢,要不这样,以前那个王教授的女儿你还记得吗?我上个月同事聚会瞅见她了,挺好一孩子,也没男朋友,要不明天后天你们见个面……”

      安民拿着汤勺的手抖了一下,汤泼在了桌上。安妈妈连忙责备老头子:“急什么,民民喜欢什么类型的让他自己说,哪有你挑的,你娶老婆还是他娶呢?”

      说完就转过头来看安民:“民民,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跟妈说说,妈帮你物色物色。”

      安民闭了闭眼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闷了一会儿,说:“女的。”

      老爷子的眼镜差点没掉汤碗里。

      安民连忙改口:“不是,我是说,不要太中性化的……”

      安妈妈慈爱地笑了笑,-了-安民的头发:“还不好意思呢?嗯?再过两年都三十了,现在不找还等到什么时候?”

      安民望着她温和的脸庞,很难想象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和余小豆的事情之后,这张慈祥的脸会变得怎么样。他突然不敢正视母亲的眼睛。

      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一看,有三通未接来电,一通是余小豆打来的,一通是李旭打来的,还有一通……安民略微有些惊讶,是顾陵打来的。

      安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在这三个人中选择了先给顾陵回电话,嘟嘟的等待音后,手机里传来了顾陵惯用的冷淡嗓音:“你好。”

      安民在床沿上坐下,望着窗外:“队长,你找我?”

      “嗯。”

      “有事?”

      “是的。”顾陵淡淡道,“很重要的事。”

      “请说。”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旧厂房,除了楚波之外的人的长相?”

      安民想了一会儿,回答他:“我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离得太远,后来去二楼的时候,有人从暗处走了过来,我当时以为是楚波,可是后来想想也许并不止是他,他开着手电……”

      顾陵等着他说下去,可是安民突然缄默了。他猛然想了起来,自己原本是有机会看清那个人的脸的……

      是李旭,是李旭转过来挡了一下。

      “有人挡住了你的视线对吗?”顾陵轻声问。

      “是的。”安民慢慢回答,“是李旭。”

      两人沉默一会儿,然后顾陵又用很平静很冷淡的声音说:“今天中午的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我不方便说,现在我想单独地告诉你。”

      “你请讲。”

      顾陵说:“余小豆那件事情我觉得很蹊跷,关于他和此案有牵连的证据全部都是李旭掌握到的,我现在并不太相信李旭,我想让你在暗中盯着余小豆,看看他是否真的是幕后黑手。”

      安民一怔,捏着手机轻声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被停职。”顾陵依旧很冷淡,“我早就想派个人在不受任何怀疑的情况下跟着余小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这个人既不能被余小豆猜疑,也不能被李旭干扰,所以今天的停职一幕,是我顺水推舟临时想到的。”

      “你要让我监视余小豆?”

      顾陵沉默一会儿,轻声问:“你不愿意?”

      “不,因为我相信他是清白的。”安民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是……你能够相信我吗?”

      顾陵的声音这次听起来竟然不是那么的冷,略微带了些人情味,他淡淡道:“我相信你,你和李旭不一样。”

      和顾陵结束了通话之后,安民觉得原先堵得慌的心稍稍松了下来,他吐了口气,至少现在,调查余小豆是不是真的和案件有染的人是自己,这比什么都不知道,蒙在鼓里的滋味儿要好太多了。可是第二通打给李旭的电话,却又让他刚轻松起来的心,又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李旭一开始是劝安民不要因为停职的事情太难过,他会想办法帮助安民的,聊了几句这狐狸就切到了正题上,李旭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跟安民说:“有的水太脏,恐怕会污了你的衣服,余小豆这个人,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安民皱着眉头,李旭在手机那头说:“我这几天调了他的信息察看,发现这人身上存在很多问题。他的母亲是洗碗工,可是父亲却远居德国做生意,这小子有过打群架诈骗和偷窃的前科,你和这种不干不净的人混在一起,迟早被他拖进浑水里去。”

      安民没说话。

      李旭继续道:“安民,你最好弄清楚了,他和你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余小豆之前把过多少女友你知不知道?他的朋友说了,一星期看他换三个不同的女人去酒吧。就算你在他身边留得长一些,迟早还是要被踹掉了,这-就是图个新鲜刺激,没别的,你还指望跟他过一辈子?”

      这句话倒是没理由反驳,安民想起来,林灼阳曾经也告诉过他,余小豆做事全部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初中的时候追一个女孩,才刚到手就嫌腻味了,直接甩掉。

      李旭说的头头是道:“喜欢男人也只能做个婚外调剂,结婚还是要结的,不然怎么向父母交待?你们现在是难舍难分的,可是等这阵新鲜劲儿过去了呢?你还会喜欢他吗?他会愿意抛下他家财万贯的老爸跟着你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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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8-11 13:39:22 | 只看该作者
    “李旭。”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触到了最不愿正视的痛处,安民突然冷冷地对着手机说,“我们的事,轮不到你管这么多。”

      李旭沉默几秒钟,恻恻笑了起来:“好,既然你不愿意听,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有一句忠告,余小豆如果真的和那起案子有关,那么你的处境就很微妙了,他也许根本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据我所知,他没遇到你之前一直是个指南。他接近你,很可能是因为他想借你和警局的关系,利用你。”

      挂了手机之后,安民没来由地闷火,他觉得李旭真是在无孔不入……顾陵说不相信他……那么,除了旧厂房事件的一个疑点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让顾陵会觉得李旭这个人,不值得相信呢?

      正思索着,手机又响了,是一封短信,余小豆这段时间几乎天天给他发,是不断劝他去德国的信息,前几次安民都已工作为由推延了,然而是这一次,他望着散着光的屏幕想了一会儿,给余小豆发去了两个字:

      可以。

      不管真相是什么,他都向用正面去迎接,即使事情真如李旭所言,他也情愿亲眼看见。

      虽然这么说有些丢人,可是安民二十七岁高龄竟然还没有坐过-,这的确是个事实。安民家里不是很有钱,卡在温饱之上小康之下的尴尬境地,小时候同学暑假这个飞海南三亚,那个飞马来西亚,他留守在家,做作业。

      “安民,你没事儿吧?”余小豆小心翼翼地问他。安民此刻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作烈士状,那脸上活脱就印了俩字“晕机”。

      余小豆殷勤地把一杯咖啡递过去,安民摇了摇头。余小豆又换了杯果汁,安民皱起眉头,余小豆再换了一杯牛奶,安民一闻那味儿立刻把头别到一边,脸色都绿了:“别,想吐。”

      余小豆挠了挠头,悻悻地放下了那些纸杯。

      两人对面坐了一个蓝眼睛老外,这老外不停地用挺猥亵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晕机晕得有气无力的安民,那目光-辣的别提多不自在了,最后安民实在受不了,干脆把头埋在手臂肘里,窝着趴在了折叠小桌上。

      余小豆怕他着凉,问空姐要了毯子,盖在安民肩上,趁着给他盖被子的机会,余小豆吻了一下他的耳背,轻声道:“睡吧,还早呢。”

      到达德国泰格机场的时候正是晚上,天色灰蒙蒙的,下着绵丝小雨,安民下-的时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余小豆陪着他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杯热柠檬水,递到安民手里。

      “我不喝……”

      余小豆拧着眉头:“不喝也拿着,暖暖手。”

      安民没办法,只好拿着,余小豆左右望了望,周围尽是些高鼻梁白皮肤的老外,刚才买柠檬汁时余小豆连比带划才让售货员明白自己的意思,估计现在如果叫辆出租,德意志司机也很难明白这两位炎黄子孙要去什么地方的干活。

      余小豆-出手机来准备打个电话,这时他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白金头发的小妞披着黑色坎肩,站在一辆轿车前向他们用力挥手,余小豆大喜过望,拽着安民就往那女的面前走过去,说道:“玛丽,你怎么在这里?”

      玛丽拥抱了一下余小豆,用非常生硬古怪的德意志汉语回答道:“小少爷走了之后,余董责怪我,昨天接到小少爷的电话,我下午就来机场等人了。少爷要回家吗?还是去余董那里?”

      安民听着那女的一口一个少爷的,直皱眉头,这玛丽中文跟谁学的?那人没经过三大改造吧?没接触过和 谐社会吧?整就一封建遗毒啊。

      余小豆说:“你先把我朋友送到家里,我自己去找我爸,反正顺路。”

      玛丽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余小豆的肩膀,落在安民身上:“少爷在电话里说的就是他?安眠?”

      “是安民,大姐。”余小豆很无语的纠正她的发音。

      “哦,安……米……嗯,见到你非常高兴。”要不说德意志姑娘开放呢,俩手臂一张就来拥抱,弄得安民耳根通红,余小豆在旁边笑得直打跌。

      玛丽长得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白金色的头发光滑梳起,在脑袋后面高高挽一个典雅的发髻,鬓边挑了几缕碎发出来,耳朵上戴着红宝石细坠子。她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睫毛卷翘,看起来跟安民差不多年纪。

      玛丽开车的技术很好,一路稳稳当当地把他们带到一片别墅区,她在车里摁了按键,一栋别墅门前的铁栏直接往两边收去,他们的车子畅通无阻地驶进了院子里,玛丽停了车,坐在车里等余小豆上楼安顿好安民。

      这是间很幽僻的别墅,洋红色的砖面上爬着常青藤,花园里生长着安民叫不出名字来的灌木丛,有些奇异的幽蓝色花朵开得安静妖娆。

      余小豆熟门熟路地拉着安民的手走进了屋子,进门打开了客厅的灯,明亮耀眼的光线从水晶枝丫吊灯上洒下来,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白绒地毯,厚得就算把一只锅子往地上扔都不会发出声音来。

      安民有些不安起来。

      余小豆倒是没察觉,一路带着他走到二楼,对他说:“这里是卧室,浴室在另一头,这间房子除了我爸,我,玛丽之外别人一般不能进来的,你就在这里洗个澡,然后去卧室休息,我去和玛丽找我爸,很快就回来。”

      安民微微皱着眉头,他实际上非常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德国鬼子别墅里,可是他也不想让余小豆担心,于是他略微点了点头。

      余小豆低下头飞快地亲了一下安民的嘴唇,打开了卧室的门,里面摆着一张看上去就非常柔软,非常舒适的宽敞双-床,床柱四周垂着浅紫光纱帐,厚厚的床垫上摆着很多羽毛靠枕,总之是十分朦胧暧昧的感觉。

      余小豆从背后搂住安民的腰,贴着他的后背,轻轻摇晃着,在他耳根处嗤嗤笑着,低声说:“很有情调对不对?到时候我们就在这张-……”

      “别说了。”安民红着耳根挣开他,因为他感觉到余小豆抵在他身后的东西已经-。

      余小豆笑得很贼,他再一次吻了一下安民,说道:“那我先走了,玛丽应该等急了,这间屋子你可以随便逛,三百六十度对你开放。晚安。”

      送走了余小豆之后,安民转过身望着豪华的,陌生的客厅,所有一切在水晶吊灯的浮光中显现得都是那样不真实,他站在厚厚的白绒地毯上,难以捕捉到一丝属于余小豆的气息。

      安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看余小豆窝在廉租房里,晃着脚丫子边喝八宝粥边看电视剧的样子。

      这栋别墅很大,有些复古的味道,安民到处转了转,到处一尘不染,壁炉上摆着的花瓶里放着娇-滴的新鲜百合,这间房子里所有的照片好像都放在了壁炉上面,照片上的主要就是玛丽,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和玛丽的合影,那个男人长得很像余小豆,但面部线条要刚毅许多,看起来非常严厉。他应该就是余小豆的父亲。

      安民蹙起眉头,他觉得有些蹊跷,因为整个壁炉上没有余小豆的照片,也没有余小豆妈妈的照片,照理说一个常年不回家的男人,应该会存有自己的全家福聊以慰藉才是,除非那个人无情到了极点。

      安民望着照片上不苟言笑的男人,虽然和余小豆很相似,可就是无法让人想象出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洗过了澡,安民穿着浴衣走进了卧室,那张床比看起来还要柔软,整个儿都会陷进去,就像躺在刚弹完的棉花堆里似的。安民想打开电视看一会儿,发现自己除了英文频道另外全部看不懂,那唯一的几个英文频道还在介绍怎样烧匈牙利红烩牛肉,安民对烹饪一窍不通,当然也就没什么兴趣。

      就这样在-躺了一会儿,被褥被面都太柔软,很快就把疲惫的安民吸纳到深深的睡眠中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安民发现旁边一个枕头歪斜在一边,被子也挺凌乱的,心里就明白余小豆在自己睡着后才回来,自己没醒之前又起床了。

      安民穿好衣服,下楼去找余小豆,最后在宽敞明亮的厨房找到了他,余小豆现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想在祖国母亲怀抱里那个地痞小-了,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眼前的余小豆简直比林灼阳还要贵公子相。

      他穿着裁剪jing良的休闲西装,安民不认识奢侈品的品牌,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件衣服肯定价值不菲,余小豆黑色的头发也打理得非常服帖,碎刘海下面一枚水蓝色的男款耳钉若影若现。

      余小豆正忙着在拌水果沙拉,那双安民熟悉的手上以前戴着的都是劣质地摊货戒指,现在戒指除掉了,但手腕上多了一只格拉苏蒂名表,安民以前办一个盗窃案的时候接触过这种表,最便宜的男款折合人民币也得有个四万。

      安民怔怔看着他,阳光从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洒进来,渐染了余小豆的侧脸,朦胧一层淡金的轮廓。

      余小豆注意到安民的视线,抬起头来,终于-安民唯一还认得出的东西……他依旧明朗的笑脸。

      “你起来啦?”他一边拌着沙拉一边笑吟吟地说。

      “嗯。”

      余小豆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别笑话我,我也不想这么穿,昨天玛丽拉着我去弄得造型,我爸那个人……啧,我也懒得说他。”

      “挺适合你的。”安民有些言不由衷。

      余小豆眯起眼睛,咧开嘴笑了笑,安民望着他依旧-直的笑脸,稍稍松了松心,余小豆把煎好的鸡蛋和在炉上咝咝作响的烤培根肉装到金边碟子里,摆到桌上,笑道:“随便吃一些,吃完之后我们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余小豆挠了挠头,说:“我爸听说我从杭州带了一个朋友,就说对你很感兴趣,想见见你……他在饭店订了一桌宴席……让我中午带你过去吃饭……”

      余小豆他爸在Gugelhof定了一桌菜,这家餐馆的环境和菜色都非常好,尤其是芝士奶酪和德国泡菜,还有一种烤制的洋葱火腿塔。

      中午玛丽开车来接他们,她今天披着白绒坎肩,画着淡淡的妆,看起来非常成熟-,也许是因为有些紧张,安民一路上嘴角都绷得紧紧的,余小豆不停地讲笑话给他也没用,最后无奈了,只好说:“放心啦大哥,我爸又不会吃人的。”

      安民望了他一眼,轻声说:“你爸会不会看出来?”

      余小豆挠挠头:“看不出来的吧……嗯,咱俩又没这么明显……”

      安民挑起眉尖,说:“可是葱姐她就看出来了。”

      余小豆呆愣两秒钟,挥了挥手:“那个女的雷达系统也忒敏锐了吧,属狗的吧她?”

      安民不说话了,目光投向车窗外,昨夜一场绵薄小雨,柏林的地面到现在还是湿漉漉的,阳光照上去五彩晶莹的斑晕闪闪烁烁。

      到了餐馆之后,玛丽和侍者咕咕噜噜唧唧呱呱说了一堆,侍者带着他们绕过擦得发亮的吧台,雕刻jing美的壁墙,上了二楼,引导着他们进了一间包厢。包厢里光线非常明朗,安民跟着余小豆走进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成稳男人从最里面的那个位置上站了起来,玛丽走过去,亲吻了他的脸颊,唧唧咕咕和他用德语说了些什么。

      男人点了点头,脚步稳健地向他们走了过来,余小豆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句:“爸。”

      安民越过余小豆的肩膀看着这个男人,他和照片上的相差不大,也许是保养得好,看起来甚至比照片上还要年轻,他眼眶很深,没有几根白发,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冷漠刻薄的气质。

      余先生嗯了一声,表示对余小豆的回应,犀利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安民,身为-的安民第一次有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

      “你就是余小豆的朋友?是叫安民对吗?”他说。

      “是的。”

      余先生又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来;“我是余小豆的父亲,我叫余国荣,ich freue mich, Sie kennenzulernen。”

      玛丽笑眯眯地在旁边说:“余董,安……米……恩不会德语。”

      余国荣脸上的肌肉抖动一下,-一个jing明的微笑,可他那双黑眼睛却冷漠至极,里面全无笑意,他轻声说:“不好意思,在柏林住久了,习惯了。我的意思是,认识你很高兴”

      “没关系。”安民目光没有躲闪,尽管他已经觉察到余国荣对自己并没有好感,他还是毫不退让地和余国荣交换着目光,“认识您我也很高兴。”

      余小豆在旁边却忍不住直翻白眼,操,习惯了个屁,你丫从小生在中国,怎么没见你习惯性的说中文啊?还亏爷爷给你取个名字叫国荣,MLGB,干脆叫国耻算了,余国耻。翻译一下就叫做“什么都没有,只有国耻了。”

      “坐吧。”余国荣对安民说,下巴示意一张软扶手椅。安民道了一句谢谢,走了过去。余小豆连忙跟上,想要坐安民身边,余国荣用手止住了他,冰冰冷冷地说:“你到对面去,这里让给玛丽。”

      余小豆才不会听他的,甩开他的手,回过头来狠狠瞪他:“我就是要坐这里!这块牛排看起来比较大!”

      余国荣还想说什么,玛丽咯咯笑了起来:“小少爷喜欢就坐这里,我坐里面去。”

      余小豆白了一眼自己老爹,一P股在安民旁边坐下来,拿起金色的刀叉就开始切牛排,半点规矩都没有,余国荣瞥了他一眼,皱起眉头。

      这餐饭的气氛很僵,余国荣不咸不淡地问余小豆,最近余妈妈怎么样,老寒腿好了些没有之类的,余小豆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玛丽看气氛尴尬,就开始讲笑话,不过那些笑话都有些冷。

      服务员又送了只田园风味的脆皮烤鸡,余小豆毫不客气地叉了一块烤得最油光酥亮的就放到自己碟子里,他四周望了望,胡椒罐子在玛丽和安民手中间。

      “安民,我要胡椒。”余小豆对他说。

      安民把胡椒罐子拿过来,余小豆接过罐子的时候若是有意若是无意地-了-他的手背,磨磨蹭蹭的,安民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挣开余小豆的手,瞥了眼余国荣,不过余老爹好像正在喝自己的法式杂鱼汤,没注意到儿子的小动作。

      余小豆这顿饭吃得憋屈啊,太没意思了。于是他又在桌子下面sao扰人民-,毛手毛脚地去-安民的腿,安民狠狠踩了他一脚,完全没有用,那小-借着桌布作掩饰,-得尺度还越来越大。

      最后安民实在忍无可忍,叉子狠狠戳在最后一块牛排上,送到嘴里,然后阴着脸说:“对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哦。”玛丽刚讲完她上周去购物砍价的事情,笑嘻嘻地跟安民说,“出门左拐,笔直走就到了。”

      安民一离席,余小豆也放下刀叉,拿餐巾抹了下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也去。”然后就急匆匆地跟着安民出了门。

      一到洗手间,关了门,安民就有些恼火地回过头来瞪着他:“你干什么?你爸就在对面坐着呢。”

      “有什么关系。”余小豆撇撇嘴,“他才不会管我这么多呢。”

      安民简直对他无话可说,干脆转过身去不理他,手伸到感应水龙头下面,准备洗洗脸。这时,余小豆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趴在他耳边说:“你生气啦?”

      “嗯。”安民闭着眼睛往脸上泼水。

      余小豆竟然挺不要脸地咯咯笑了起来,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他一把翻转过安民,望着安民沾着水珠的眼睫毛,忍不住在他眼睛上亲吻了一下,贴着他的身体,说道:“别板着张脸嘛,我错了,下不为例好吗?”

      安民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洗手间的门突然又开了,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余国荣,他看着自己儿子把一男人压洗手台上,身体贴的那叫一个密不透风,整张脸色就变了变,沉着嗓音咳嗽一下。

      安民像触电一样,立刻把余小豆推开了。

      余国荣走进来,严厉地审视着两人,说:“你们在干什么?”

      安民答不上来,耳根红的厉害,余小豆倒是眯着眸子,地痞无赖相地跟自己老子撒谎:“他眼睛里进了根睫毛,我帮他吹呢。”

      余国荣用毫不掩饰的狐疑目光打量着自己儿子,半晌冷冷哼了一声,对余小豆说:“你先回餐桌,玛丽要跟你讲一下上次那份投标书的问题,安先生……你留下,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谈谈。”

      余小豆跳起来,不干了:“为什么要把老子支开啊?你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我不走!”

      “回去,我和别人说话的内容,没有必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操。”余小豆恼羞成怒地瞪着自己老爸,“不相干的人?你能保证你们的谈话内容不涉及到我?”

      余国荣冷冰冰地回答:“绝不涉及。”

      这下余小豆倒是哑了,虽然气恼,但是张了张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应答,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安民隔着余国荣,对余小豆点了点头:“回去吧,别为难你爸。”

      “你都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样为难我和我妈的!”余小豆吼道,安民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听到了吧?”余国荣不理睬余小豆的怒气,头也不回地对他说,“你的这位……朋友,他也不希望你在旁边听着。”

      余国荣刻意把朋友两个字拉长,做了一个颇有深意的停顿。

      “好。”最后,余小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好,那你就和安民聊着,不过我保证,你跟他说的话,他会原原本本的告诉给我,安民,你会的,是不是?”

      安民望着余小豆小孩子气的眼神,略微点了点头。

      余小豆甩手出去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余国荣冷冷哼了一声,提高声音说道:“别躲在外面偷听。”

      “我才没这么下作呢!”余小豆的声音从门后面传过来,然后是重重的,气哼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等那声音听不到了之后,余国荣仔细打量着安民,从他的眼睫毛到削尖的下巴,最后目光停顿在一滴顺着面颊滑下的自来水珠上。

      片刻的沉默,然后余国荣拿出一张盖了章签了名的支票,递给安民:“我给你两条路,只要你选择其中的任何一条,你就可以马上在这张支票上填任何数字,这张支票立刻归属于你。”

      安民怔住了,他没有伸手来接,而是望着余国荣黑漆漆的眼睛,轻声问:“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装。”余国荣慢慢地说,黑甲虫般的眸子盯着安民,“你和我儿子的关系,我如果看不出来,那我这个爸爸也就不用当了。就不说他费尽心思把你弄到德国来这件事,刚才递个胡椒罐都能腻乎成这个样子,啧,你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吧?”

      “你刚才答应过余小豆,不谈和他有关的事情。”

      余国荣轻笑一下:“无商不jian,兵不厌诈。”

      这孙子的中文一点儿也没落下。

      余国荣停顿了一下,再次望着安民,咄咄逼人地问:“你和我儿子,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看刚才那架势,-关系已经有了吧?”

      安民注视着他,那张和余小豆相似的脸庞,此刻却结着难以捉-的威严和气度,让他一句否认的话也说不出来。

      余国荣凝视着安民苍白的脸色,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沉默了一会儿,享受着僵凝紧张的气氛,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道:“安先生,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特别不开明的家长,我的儿子喜欢谁我也管不到,所以我不会逼迫你离开他。这种棒打鸳鸯的缺德事儿我是不会做的。”

      安民依旧不答,只是眉宇间透出一丝迷惑不解。

      余国荣沉下嗓音来,慢悠悠地开口:“安先生,这件事说起来也算是家丑了,我跟你说,你不要讥笑我。”

      安民看着他,半晌说:“您请讲。”

      余国荣叹了口气,道:“我因为工作原因,在小豆两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和他妈妈,这二十年以来,我几乎没有管过我这个儿子,就听到他在幼儿园里欺负女生,学习不认真,早恋,偷窃……伤透了他妈妈的心。我想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和从小缺少父亲的关爱是相关的,我难逃其咎。所以一直以来,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误,我都一再地忍了,也许正是因为我的包容,让他愈发无法无天……可是这一次他做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袖手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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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25
     楼主| 发表于 2011-8-11 13:39:57 | 只看该作者
    安民仔细地听着,余国荣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他嘴唇一开一合,低声叙述着:“实话告诉你,我在德国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吞买废钢,电子垃圾的境外转运,违禁物品的贩卖……作孽也不浅了,唉……所以说,一切都是有因果报应的……”

      听到这里,安民职业性地皱起了眉头,这要换在国内,直接就可以把余国荣带回局子里审讯了,这么多桩事情,判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可是转念一想,余国荣是在德国作jian犯科的,根本轮不到自己来管,他便又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可是余国荣接下来的话,却让安民越来越心惊……简直充满了腥臭的污血和丑恶的嘴脸。

      “小豆一直讨厌我,觉得我不是他爸,不过如果仅仅局限于讨厌,倒也不是很要紧,可是从两年前,他开始恨我……”

      “恨你?”安民蹙起眉头,“为什么?”

      余国荣那张严肃jing明的脸上,第一次-一丝尴尬的神情,他闭了闭眼睛,说:“我想他是从他妈妈那里听说了什么,安先生,不瞒你说,我在国外这么多年,和他妈妈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淡了,一个男人三四个月不回家,心里肯定不舒服,你也是男人,你也应该懂的,在我最-的那段日子……玛丽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再后来……我不知怎么的,脑子就跟烧昏了似的,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安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来,别墅壁炉上的照片,都是玛丽的,还有玛丽和眼前这个男人亲密的合影,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余小豆就是因为这个恨你?”他轻声问,摇了摇头,“可是你和玛丽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和他的妈妈呢?”

      余国荣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咬着牙,很痛苦的表情:“我想过,多少日子以来我都在挣扎,在谴责自己。我原来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是……是她……嫁给我之后,任劳任怨地工作,洗碗工,售货员,清洁工,保姆……什么苦都吃过,她变卖了所有嫁妆家当,支持我的事业……我原本想着自己成功之后,就把她接到德国来……可是我……”

      他咬破了嘴唇,面部的肌肉有些抽搐,说不下去了。

      安民注视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慢慢道:“难怪他会恨你……”

      余国荣发出一声怪叫似的苦笑声:“是啊,自作孽不可活,她为我做了这么多,她的胃病是因为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老寒腿是因为曾经在大冬天,站在雪地里等我下班,给我送一保温杯的红菜汤……”

      他说着,摇了摇头,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我知道我欠她,可是当我抱着玛丽的时候……我……你知道吗,后来即使我回国,再对着她的脸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爱的感觉了……我只是觉得我欠了她……可是我并不爱她……我爱的人是玛丽,我心里清楚……”

      安民没来由地往后缩了缩,觉得有些恶心。

      “再后来……”他轻声说,“玛丽怀孕了……我跟她说,我不能要这个孩子,她就去把它做掉了,玛丽是信天主教的……堕胎对她来说不止是身体上的痛,更是jing神上的……她想留在我身边,我以为她是深爱我的……至少那时我以为如此……于是我提出了和……和小豆妈妈离婚。”

      他说完,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安民,眼里带着一丝自嘲:“你现在明白……小豆为什么这么恨我了吧?”

      “我明白了。”安民现在觉得这个男人在他面前威严的表象已经完全凋敝,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很肮脏,很龌龊,让人不齿,他轻声道,“不要再解释这个了,说下去吧。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余国荣扭曲地笑了一下,眼睛里依然没有笑意:“我的儿子……在两年前就想着弄垮在德国做生意的我,可是光靠他自己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借着林威和林灼阳的关系,在国内商圈厮混起来,同时打着黑白两通人脉……刚开始混都不容易,要稳扎稳打更难,于是小豆就想到了……比我还要卑鄙无耻的方法。”

      安民的手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他盯着余国荣的脸,觉得心里犯怵,有种非常忐忑不安的感觉,就像下楼时踩空了一阶似的。

      “我在德国,只是吞废钢,转卖电子垃圾而已……不害什么人,更不害中国人……可是他不一样。”余国荣停顿了一下,说,“他涉/黄,涉/毒,然后把那些官员的私密录相全部掌握在手……他在国内已经做的很大了,用的是一个代号,别人都称呼他为……四爷。”

      如果说刚才,安民只是觉得忐忑不安,踩空楼梯,那么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刷得惨白了,内脏都像被掏空,脑袋里嗡嗡作响,连气都喘不上来的窒息感。

      旧厂房那一夜-的经历又一幕一幕浮上来,泛着口臭的秃瓢在他耳边说过的话:“把他交给四爷……”

      这么说来……他真的是,余小豆真的和那个案子有所关联。安民晕乎乎地想着,突然觉得很多事情一下子疏通了,为什么自己受伤后余小豆会立刻从德国赶回来?为什么他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会这么伤心?伤心到几乎是自责的地步?

      那么曾经的那些关爱呢?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煮粥,他趴在桌上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吃他亲手做的菜……

      这些微笑的曾经,泛着淡淡阳光香味的记忆,难道都是隐藏着丑陋和罪恶的吗?难道翻转过明亮斑斓的相片,背后附着的竟然是这样腥臭的血污和蛀虫吗?

      余国荣还在不停地说:“我知道他会来报复我,可是他没有证据,我已经全部处理好了,原以为万无一失的,可是就像我背叛了我的妻子……玛丽也背叛了我,她爱的不是我,是我的钱,当她发现我的儿子其实比我更有权势和金钱的时候……她当然不会再站在我这边……”

      安民闭了闭眼睛,声音简直都不像自己的了,他哑着嗓子问余国荣:“你是什么意思?”

      “上次余小豆来德国的时候,我让玛丽看着他,可是后来他却顺利逃走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安民摇了摇头。

      余国荣拿出手机,调出一段-给递给安民,这段-很显然是非正常拍摄的,镜头晃得厉害,清晰度也不高,可安民还是看出来,这是别墅里的那间卧室,紫色的纱帐下是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女,那女的两腿大分,被那男的顶得连连惊喘,白金色的头发凌乱不堪地晃荡着,床垫都在激荡起伏。

      尽管那女的□/得眼睛紧闭勾着那个不停抽/动的男人的腰,面部因为极度的快/感而变得扭曲,可安民依然看出了她就是玛丽,她长着嘴在喊着身上那个男人……

      小少爷。

      “这就是报应。”余国荣把-关了,对几乎已经面无人色的安民苦笑,“我没有惊动玛丽,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还用的到她,而且我还爱她……”

      安民没有说话,他扶着水池,镜子中自己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他怔怔盯着镜面,脑袋里挥之不去是那段录像的影子,他突然觉得很想呕吐。

      余国荣说:“玛丽会帮助小豆找到弄垮我的证据的,我现在只能请你帮忙。两条路,请你选择其中一条……我知道你在国内是-,第一,请你尽快取得证据,我全力配合你,挫伤四爷在国内的锐气……但,请对小豆网开一面。第二,请你让玛丽死心,牢牢把小豆拴在你的身边,虽然他一定不会向你承认四爷这件事,他也不一定是真心爱你,可是他现在对你有兴趣……你可以带他走,尽量地……让他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余国荣说完,把那张支票塞到了安民手里。他的表情又像最初一样严厉而刻薄了,刚才叙述事情时候偶尔透出的痛苦和尴尬,此时消失得-净净。

      安民从餐馆里回来就一直缄默不语,虽然他平时也不太爱说话,可是这次他的沉默比往日更阴郁,嘴唇绷得紧紧的,目光也不曾落在余小豆身上。

      余小豆在车上挨着玛丽的面子,没好意思问他什么,可是一到别墅,关了家门,余小豆的脸就拉了下来,瘪着嘴拉住安民的手:“我爸跟你说了什么?”

      安民闭了闭了眼睛,没答话。

      余小豆紧紧捏着他的手,掌心里都是汗水,他注视着安民的后脑勺,不依不饶地追问:“那老头子叫你离开我?甩给你一张大票子?还是答应给你一栋豪宅?”

      “没有,他没有这样做。”安民淡淡道,想把手从余小豆掌心里抽出来,可是余小豆加大了力道,他瞪着安民,“你说谎,既然他没有跟你说,你为什么从刚才就开始给我甩脸摆架子。安民,你忘了自己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你不是跟我说好了,无论心里有什么话都要告诉我,不藏着捻着吗?”

      这句话不知是哪里触到了安民的痛处,他一下子甩开余小豆的手,蓦然转过身来,语气是余小豆从未听过的冷:“我心里什么话都没有,我没有藏着捻着,不像有些人,面具戴在脸上连撕都撕不下来了。”

      余小豆从来没有见过安民生气的样子,可是现在安民确确实实在生气,黑色的眸子里涌动着危险的怒意,一张白净的脸阴郁得可怕,唇上的血色都在慢慢褪下,零碎的刘海掠在眼前。

      余小豆愣住了,记忆里安民一直是纵容着自己,让着自己的,即使偶尔会耍些脾气给些脸色,那也是点到为止,从未真的动怒过。一时间余小豆完全茫然不知所措,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了。”安民冷冷地对他说,“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其实安民心里堵得难受,余小豆既然能够戴着四爷的假面混得风生水起,又为何要在他面前装的毫无城府,除了偶尔的粗口和坏心眼的小动作之外,余小豆装的就像一个最单纯的小孩子似的,让安民从来狠不心来对他说一句重话。

      可是现在事实却是,这个天真的,偶尔坏脾气的孩子竟然在从事着最可怕最肮脏的交易,毒品,虚伪,玩弄他父亲的女人,为了报仇扭曲到了让安民不寒而栗的地步。

      难道所有的人都是那么喜欢装的吗?难道为了金钱,为了感情,为了权势,所有行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的人们,都必须昧着良心,用最苍白最虚假的那张面具来达到自己难以启齿的目的吗?

      那么,人心究竟沤烂在哪里了呢?还有可以信赖的人吗?

      他是不太会表达自己,他也不喜欢什么波澜曲折的爱情,最早的时候,他暗恋自己的小学同桌,只是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纯洁,她总是很柔弱很无邪的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今年的烟花祭想和他一起去江边看。

      他所要的其实也不多,平平淡淡的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陪她逛街,陪她看书,听她在耳边说笑,然后,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能最终走到一起,有一个并不算富裕但也很平静祥和的家。

      过最普通的日子。

      可是后来,他知道那个女孩在骗他,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能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而已,满池晶莹剔透的白睡莲下,埋着这个小学同桌纯洁的尸骨,腐烂成最寒碜的骷髅。

      他在她婚礼回来的路上,得知那个女孩早就和多名男人发生过关系,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假,再温和真诚的笑脸也许都是装的,那一次,从来不肯掉眼泪的安民哭了,在余小豆家,在余小豆怀里哭得很伤心。

      再后来,他的生活中闯进了这个染着红发,总是撇着嘴耍些小脾气出些坏点子,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三句话不离TMD,冒冒失失的小-。

      原以为这一次,这个红发的青年不是装的,原以为可以和他好好地相处下去,即使知道两个男人的恋情势必会经历更多的苦难,可是……他觉得这并不重要,他不是惧怕苦难的人,他惧怕的是虚伪。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再一次讥笑着安民的天真,仿佛是上天在冷漠地告知,这个世界没有真心,只剩利益。安民突然觉得真的很疲惫,他猜得透许多案件,可他永远猜不透的是人心。

      回到卧室,再次看到那张豪华的四柱床时,他只觉得没来由地恶心,想到自己曾经在这上面熟睡过,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每一寸接触过被褥的皮肤都剜掉,剜得体无完肤也无所谓。

      这天晚上安民是睡沙发的,他不顾余小豆气恼地嚷嚷,一句话都不肯和那个飞上梧桐枝的小-多说,从混混到富二代,变得大概不止是那身贵的吓人的行头吧,余小豆整个人他都觉得自己不认识了。

      辗转到半夜,安民还在黑暗里睁着眼睛,他睡不着。

      突然,后面的卧室门开了,晕黄的光暗淡洒了出来,安民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到余小豆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脸依旧带着未泯的稚气,很显然他也没有睡觉,因为他还穿着白天那套西服。

      安民皱了皱眉头,打算翻个身,面朝着沙发背。可是余小豆走到他身边,自上向下望着他,轻声说:“我有话想对你讲。”

      安民依旧沉默。

      余小豆深吸一口气:“安民,我不知道我爸对你说了什么,让你突然对我这么冷淡,我想既然你已经生气了,不肯跟我说话,那就让我跟你说,让我跟你完完全全讲清楚,那些……那些我曾经不敢跟你讲的……”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余小豆望着他眼睛,轻声道:“其实有些事我一直在瞒着你,我知道这些事情说出来,你会生我的气,我……我一直挺恨我爸的,他做的很多事我不能苟同,所以,我就想阻止他……为此我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上次在旧厂房发生的那件事情……也是我办事不力才会……”

      安民知道他要亲口承认“四爷”那重身份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敢听余小豆自己说出来,于是他打断了他。

      “不要再讲了。”安民说,“那件事情,局里调查过,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余小豆愣了愣,“那,那……你肯不肯原谅……”

      安民闭上了眼睛:“我累了,你去睡觉吧,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他说完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余小豆,他不知道余小豆在自己身后呆呆站了多久,也完全不想知道。

      第二天余小豆想跟安民搭话,安民也没有理睬他,后来来了一通电话,余小豆接了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明朗了起来,他看了看安民,说道:“你在家里等我。玛丽有事找我出去一下。”

      安民皱起眉头。

      可是那件事情好像给了余小豆极大的吸引和鼓舞,他甚至顾不得和安民再多说几句话就匆匆披上外套跑了出去。

      柏林的天空阴沉沉的,云团挤压成狰狞的灰白色,以半流质的沉寂状森森流过建筑物顶端。好像要下雨了。

      安民等余小豆走了之后,拿出了手机,上面是昨晚顾陵发给他的短信,内容很短:李旭又找到余小豆与案件有关的新证据,已传至内部网站,请阅后速回。

      安民闭了闭眼睛,把手机放回去,走到二楼,打开了余小豆电脑。余小豆的电脑是设置密码的,他尝试了几个都没有成功,最后他心里生出一个现在看来挺可笑挺可悲的念头,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下了自己的名字。

      电脑开了。

      安民看着屏幕上杭州的风景桌面,突然觉得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调到无痕模式,登陆到警方内部专用网站,最新上传的关于那起风月大鳄案件的资料是一个审讯-,安民把它点了开了,是在审讯室拍摄的,审讯人是李旭,坐在李旭对面的是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小伙子。

      “姓名?”

      “齐三。”

      “职业?”

      “无业。”

      “年龄?”

      “24。”

      李旭依旧是那副挺高深莫测的表情,安民注意到他的手臂受伤了,用纱布裹了起来,李旭问齐三:“你就是旧厂房事件里,被他们称为‘阿三’的人对吗?”

      齐三盯着地板,点了点头。

      李旭皱着眉:“回答是或不是,不要用点头摇头。”

      “是。”阿三轻声道。

      “你的同伙呢?除了猝死的楚波之外,旧厂房那天在明处的还有三个,他们三人叫什么?你是在暗处的,在暗处的还有几个?四爷又是谁?是你们的牵线头子?”

      阿三眼睛到处瞟来瞟去,犹豫躲闪的样子,他说:“那天三个人……分别叫,叫史凉玉,王可云,马棠……我,我可以指证给你们看,躲在暗处的是四爷布置的,我只是下线的……我真的不知道……我……”

      “四爷是谁你知道吗?”

      阿三打了个寒噤,哆嗦着点了点头。

      李旭不耐烦地说:“回答。”

      “知,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刚才还说你只是一个下线,你有什么能力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爷的真实身份?”

      阿三-了一个很古怪的笑脸:“这是我们的规矩,掩人耳目的,高层的人反而不知道四爷的真身份,因为他们容易被盯上……而我……我虽然是下线,但我……我是四爷在初中就认识的前后桌……”

      李旭挑起眉头:“嗯,那你说,四爷叫什么?”

      阿三眼神又开始飘飘晃晃了,他似乎是挣扎了很久才从嘴里抠出三个字:“余小豆。”

      说完之后他打了个寒噤,似乎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安民盯着屏幕,目光有些空洞无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就这样坐在椅子上淡淡看着,出奇地平静。等全部放完之后,他关上了电脑,已经觉得自己思路一片空白了。

      最后阿三说的一席话像秃鹫一样不停地盘绕在他耳边……

      “其实警局没有什么内鬼,只有一个被四爷利用的-,叫作安民,四爷曾经和我说过,安民与他关系亲密,他能随意使用安民的电脑,从里面取得大量有用的信息……不过四爷一直都喜欢女人的,他说过,跟安警官在一起,只是他闲来无事玩的一场游戏,顺便还能利用一下,两全其美……”

      安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以往查案的时候,他都能很冷静很仔细地辨别每一句话,推敲每一个细节,可是这一次,也许是身陷其中,也许是混杂了太多个人感情,他真的觉得自己无从下手,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里理起,所有明显的证据都指向余小豆就是那个罪恶昭彰的四爷,无一例外。

      尤其是阿三那句“跟安警官在一起,只是他闲来无事玩的一场游戏,顺便还能利用一下……”简直就像硝石在他脑内炸裂,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想到是自己……是自己泄露了许多情报,自己就是那个内鬼,让案件陷入僵局,让顾陵如此难堪……“我相信你”这是顾陵曾经说过的话,现在想来是这么的讽刺,安民抱着脑袋,痛苦地把额角往桌上磕,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淹没过来,他简直快-疯了。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安民侧过脸去,装饰壁橱的阴影正好投下来,挡住他的身影,他看到余小豆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棕褐色的牛皮纸袋,余小豆的神情很兴奋,兴奋中略带一些紧张。

      他走到客厅里,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把牛皮纸袋藏到了毛绒垫毯下面,重重舒了口气。

      安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从余小豆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动作,左右窥望的姿势来看,那封纸袋里一定藏着非常重要的东西,也许……也许就是证据……

      安民还记得四爷有一份藏捻得非常小心的账本,在旧厂房的时候警局就是因为受到账本这个大饵的-才陷入困境的,安民有种不好的预感,余小豆如果真的就是四爷的话……那他带回来的纸袋里会不会就藏着那个账本呢?

      虽然有一万个不想承认,不愿承认,可顾陵交给他的任务就这样执拗地横在眼前,顾陵说信任他,希望他能够作为暗雷埋在这起案件的最深处,他当初也是立刻答应了顾陵接受这个任务的……难道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余小豆的时候,自己就要言而无信,坐视不管了吗?

      更何况……一想到这点,安民就觉得自己的胃部一阵痉挛,更何况,如果齐三的话是真的,那么自己就是那个陷警局于不义的内鬼,在旧厂房里挨的那一针筒,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报应。

      在安民的概念里,不论是无心还是有意,作为一个-,疏忽了就是不可饶恕的大错。

      夜幕渐渐降临,余小豆忙碌完事情之后去洗澡了,安民下了楼,眼睛紧盯着余小豆藏纸袋的那块绒垫,他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心跳的飞快,他甚至能听见血液撞击耳膜的声音。

      这种在别人家,偷偷--翻看别人东西的行为,安民真的是非常不习惯。

      拆封口的时候花了些时间,因为他必须把封口拆的小心仔细,不能扯破了或者让人看出有什么差异,好不容易等打开了,安民的额前已经涔出了细汗。

      里面掉出一本破旧肮脏的卡其色软面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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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26
     楼主| 发表于 2011-8-11 13:40:04 | 只看该作者
    安民的手指尖都在颤抖,他拾起跌落在地毯上的软面抄,颤然翻开第一页……瞳孔猝然收拢,如果刚在安民还觉得自己的心因为恐惧和慌张在狂跳,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简直已经没有心脏了,他喘不过气来,四肢一片冰凉麻木。

      那本软面抄上一笔一笔,一目一目,都和四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给假药贴签,非法的地产压价,灰色贸易关卡进出口毒品……甚至还有几笔是和林灼阳的父亲林威有所关联的。

      安民觉得整个客厅都在旋转,头脑晕得厉害,他跪倒在地上,强烈的恶心感席卷了他的每一个细胞,一并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过了很久,安民回到楼上,余小豆已经洗好澡去睡觉了。他移动着自己僵-躯体,让自己坐在沙发上,-出手机,他怔愣良久,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焦点,然后,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把背脊靠在沙发上,给顾陵发了一个短信:

      “账本已经找到,在余小豆手里。”

      等待了一会儿,顾陵回了过来,安民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屏幕:“回国时间请告知具体,我在萧山机场安排警员缉拿余小豆。”

      可笑!看到这么一行字竟然没有任何的心痛和紧张,就好像胸腔里结了一层冰,石子投入再也不会有什么波澜。

      安民觉得自己真的是jing疲力竭了。

      正在这里,顾陵又再次发来了一条短信,摆明着是带着关心的口吻:“你没事吧?”

      安民勾起已经麻木了的嘴角,他发现自己竟然在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有沙砾滑过的刺痛,苦涩的笑容扭曲成悲恸的呜咽,无声地卡死在喉咙深处,安民跟顾陵说没有事,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发完这个短信之后,他就把手机关了,电板也拔了出来,他不想再看旁人无关痛-的安慰和疑问,他只觉得自己的脸庞上很潮湿,破碎的哽咽发酵发酸,堵在嗓子眼,咽也咽不下去。

      安民觉得自己真的很丢人,他把脸埋进胳膊肘,蜷缩在沙发上,用牙齿咬紧了自己的手腕,咬出了深深的血痕,他不想哭,可是他觉得自己这几日的窒闷如果再无法找到一个宣泄口,他只怕会-疯。

      如果有可能,他一点儿都不想再卷进这个案子里,眼睁睁看着曾经那个鼓着腮帮在自己面前咕哝的小孩子似的余小豆被越抹越肮脏。他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余小豆把头放染黑之后的样子,他突然很想再看看,再看看曾经那个顶着一头红发飞扬跋扈的混小子。

      站在警局门口,叼着一根香烟,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小小的虎牙。

      安民突然很想他。

      然后安民觉得一双手掌覆在了他颤抖的肩上,温热如初的宽厚手掌,他抬起头,空气沁在潮湿的脸庞微微有些发凉。

      他看到余小豆站在自己面前,穿着从中国带来的松松垮垮的旧T恤,正带着几分茫然几分关切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

      “安民,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了?”

      不知是怎么样的心情,安民觉得沤烂在心口的那些痛苦在余小豆那双依旧看似无辜的眼睛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皲裂开来,莫名的冲动控制住了他,让他忽然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余小豆的腰,眼泪湿了小-的旧T恤,安民只是抱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这是给你的最后的问候了吧……然后,再也没有然后了。

      安民闭上眼睛,默默地想着。

      余小豆犹豫一下,把手掌覆在了安民的头发上,轻轻揉乱:“没事的……没事的安民,你不要听我爸胡说什么……我会把一切都摆平……一切都会过去的……”

      两天后,余小豆说自己在德国的事情暂时已经告一段落,还有一些善后工作要回国去做,于是当天晚上,他们坐上了柏林经上海至杭州的航班。

      一路上安民都没有正视过余小豆的眼睛,余小豆以为他又晕机了,叫空姐给他端了杯热柠檬汁,安民抿了一口,洇在舌根有些苦涩。

      “余小豆。”他望着窗外洁白的云团突然轻声叫他的名字。

      这是安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主动唤他,余小豆不禁喜形于色,立刻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安民深吸一口气,又喝了一口柠檬茶,然后问道:“你最早的时候,为什么会想到要和我在一起?”

      余小豆愣了愣,他想起了自己和阿三说的话,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因为安民误抓了自己,想要好好报复安民一下,捉弄这个冷若冰霜的-,想把他掰弯了然后再狠狠摔掉。

      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可是到后来,他看见了安民受了很重的伤也不肯轻易喊疼的样子,他看见了安民单纯地暗恋着一个并不爱他的女生傻傻的样子,他看见了安民笨拙地切菜做饭的样子,看见了他为陈小染哭,看见了他被挠-挠到笑。

      他看着一个真正的安民,突然就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渐渐的,余小豆自己也忘了那个所谓的游戏,他想认认真真地爱他。

      余小豆躲躲闪闪地垂下眼睫,嘟哝着说:“最早的时候?我忘了,我现在只能记得我很喜欢你……”

      安民笑了一下,把喝了一半的柠檬茶搁在桌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余小豆觉得他的笑容非常冷漠,冷得刺骨。

      终于到达萧山国际机场,杭州的天气也已经变得很凉,余小豆穿着三件衣服,不觉得冷,可是安民只在修身衫外面套了一件两用衫,余小豆注意到他的手有些颤抖,以为他是冷了,就脱下外套披在安民肩上。

      安民回头望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谢谢你。”过了半晌,他轻声说,手握住外套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余小豆-一个轻松的笑容,刚想说些什么,后面突然走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边一个按住了他的肩膀。余小豆吃了一惊,回过头去,想挣开他们:“干什么你们?”

      “别动,-。”其中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说,从衣袋里取出证件。

      这个点机场的人很少,但是路过的零星几个还是以非常惊愕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突然发生的事情。看他们的表情,估计是以为余小豆是个小偷,被便衣抓个正着,都幸灾乐祸指指点点的。

      余小豆恼怒了:“-什么-!-也不能乱抓人吧?操,TMD给老子滚一边去!-你拽了?谁不认识-啊?”

      旁边的小卖部传来一个嗤嗤的笑声,听着有些狡黠jian猾,余小豆扭过头去,只见李旭手插/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眯着眸子活像一只狐狸,他微笑道:“是啊,谁不认识-呢?余先生和-的关系还不一般吧,能把我们的安警官玩弄在手掌心?嗯?还是……我应该叫您四爷呢?”

      余小豆和李旭真是一见面就红眼,两人眼睛里都是一副恨不得把对方给掐死的恶毒神情。

      余小豆要不是有那两个壮汉协警抓着,估计就得扑上去和李旭玩命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放你妈的第十六个英文字母!你他娘的才是四爷!少来跟我玩贼喊抓贼这一套!放开我!”

      李旭冷冷笑了起来,一副涵养很好的样子:“我可是有证据的,你有吗?”

      “你有-个证据!”余小豆怒吼道。

      李旭拿眼角瞥过他,然后转过身去,走到安民身边,握住安民的手,一副熟络亲热的样子:“安民,你辛苦了,顾队长都跟我说了……那个……账本呢?”

      安民闭了闭眼睛,没有看余小豆的方向,指了一下旁边的提拉包。

      余小豆瞪着安民冷得像冰霜白得像砒霜的侧脸,突然觉得嗓子眼发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爸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安民依然没有看他,冷冷的嗓音很平静,身上还披着余小豆的外套,“你跟李旭走吧,我……会去再看你的。”

      几秒的死寂,然后余小豆怒吼一起来,整个大厅的人都纷纷回顾而望:“安民!操!我老子塞给了你多少钱?你就愿意听他的谎话,不肯听我一句解释吗?”

      安民的嘴角紧绷着,他猛然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余小豆,突然也火了:“多少钱?要我告诉你吗?你爸给了我一张已经签了字盖了章的支票!我要在上面填多少都可以!怎么?我不就是你闲来无事玩的一个游戏吗?你是不是觉得在一个游戏上折这么多钱赔本了?你玩得起,也应该赔得起吧!”

      李旭和旁边几个便衣从来没见过安警官发这么大的火,安民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和余小豆互相瞪着。李旭连忙挥手让协警把余小豆连扭带拖地摁送到警车上去,自己走到安民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安民闭上眼睛,眼角有些微微发红。

      “告诉顾陵,我累了,我要休假,这个案子我只能做这么多,我不想再折腾了。”

      他说完,转身走向大门,没有搭李旭停着的警车,机场的人都在用非常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安民皱紧了眉头,他的外套依然没有除下。

      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一周,安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白天经常会望着厨房走神,恍惚还能看到余小豆在里面拿着锅铲忙碌的样子。晚上闭了眼睛,辗转挥斥不去的还是那个红发青年对他鼓着腮帮耍赖的模样,最后只能靠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

      听顾陵告诉自己,余小豆已经被关押在杭州看守所,判决后会转移至杭州乔司监狱。安民对着手机漠然看了一会儿,然后扔到了一边。

      给房子做一个大扫除是转移注意力的很好方法,一般情况下都是如此,可是安民却发现这套法子在自己这里行不通,因为他无论整理哪里都能看到余小豆生活过的痕迹,衣柜里是余小豆的衣服,-放着余小豆看的漫画书,桌子上有余小豆的涂鸦。

      他就在他的身边,赶都赶不走。

      不过,当有一天,安民抱着一摞书走进自己卧房的时候,他在门口稍稍愣了一下,眼睛盯着房间的布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很严重的问题,整个人都僵凝了。

      几秒寂静,然后怀中的书本哗啦落了一地。

      安民走进卧房,靠着墙壁望着自己的床铺,然后又退到了门口,再看了一遍,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

      十二月末,杭城飘下了一场绵薄的小雪,那些柔和细腻的舞娘从灰白的天际裂缝中施施然落下,伏倒在窗棂上,白色的纱裙温婉散开。

      余国荣从德国回来,专程来找安民。两人约在金图门烧烤见面。

      余国荣看起来比在德国时气色还要好,面颊丰满而红润,上来就握住安民的手寒暄几句。不过两人在随后的聊天中,气氛并不是那么融洽。余国荣表示希望安民能帮一帮自己的儿子,把他从看守所里弄出来。

      安民用手转着铁架上的鱿鱼串,睫毛低垂,看不出表情,不过余国荣却发现他明显比在德国的时候冷静了很多,冷静下来的安民是可怕的,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接近的严厉和冷漠,而当他终于抬起头正视余国荣的时候,阅人无数的余国荣都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安民那双深色的瞳孔竟是比枭鹰还犀利,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透。

      “在我没有抓到真正的四爷之前,我不会去见他,更不会去救他。”安民轻声说,声音非常冷淡。

      余国荣咀嚼了他这句话很久,脸色就变了,他强笑着说:“真正的四爷?小豆就是……”

      安民勾起嘴角,眼睛紧紧盯着余国荣,笑得很刻薄:“不,他不是。”

      “你弄错了吧。”余国荣皱紧眉头,“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儿子,可是……”

      “这和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安民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我知道现在很多-都是与匪为伍的,警界脏得厉害。可是一个案子只要让我接手了,我就不会让它继续脏下去,我很小的时候被一个-救过,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有了自己的职业目标。别人怎样我管不到,但我自己必须对得起-上的警徽。”

      安民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是当他说出来的时候,声音里那些不怒自威的气质总是会逼得人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余国荣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安警官,你即使要破案,应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我听说我儿子是从你的电脑里窃取的资料,不管你是不是故意,这都算是失职,警局应该不会再让你参与这个案子。”

      安民清清冷冷地笑起来,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你打听的很清楚。”

      又是片刻寂静,安民突然问余国荣:“你抽烟么?”

      余国荣微怔,随即点了点头。

      安民伸出手:“借我一下打火机好吗?”

      余国荣从衣袋里-出一个钢制的打火机,推给了安民,安民接了过来,他从警服的口袋里拿了一张折叠得非常整齐的纸。

      “你……”当安民摊开那张纸的时候,余国荣僵了一下,他发现那就是之前自己给安民的支票。

      安民弹开打火机的盖子,当着余国荣的面,把那张签了名盖了章的支票点燃了。火光跳跃中,余国荣死白的脸色被涤成不均匀的橙黄,安民拿着支票的一角,静静看着它在自己手下蜷缩成灰,然后就在它快要被烧尽的时候,他把它扔到了烟灰缸里。

      “我不要你一分钱。”焦烟味弥漫上来,安民淡淡说,“你的儿子是被冤枉的,我相信他。”

      余国荣的目光还是顿在烟灰缸里的那堆焦灰的纸上,灰烬里还带着些红色的破碎星火。余国荣恻恻然问:“你的立场为什么突然变了?”

      “也不算突然了吧。”安民往他的烤翅上刷蜂蜜,很平静地说,“我花了整整一周才冷静下来,如果不是在整理卧室的时候无意发现了一件事情,我想我到现在也许都是消沉的。”

      “你发现了什么?”余国荣用眼睛死死盯着他。

      安民抬起脸来,微微冷笑:“你紧张什么?”

      余国荣觉得自己这次也许真的碰到了一个啃不动的骨头。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然后安民淡淡说:“余先生,我还想再看一遍你所谓的玛丽和余小豆的录像。”

      余国荣警惕地盯着他:“没了,我删掉了。”

      安民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儿,你可以再和玛丽拍一次。”

      啤酒洒了一点出来,余国荣几乎是从牙缝挤出的质问:“你什么意思?”

      “余先生,你看起来非常年轻,今天你远远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单看背影还以为是余小豆从看守所里出来了。”安民意有所指地说。

      余国荣嘴唇的血色在一点一点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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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27
     楼主| 发表于 2011-8-11 13:40:29 | 只看该作者
    安民说:“那段录像是从床尾的位置拍摄的,因此只能看见玛丽的脸和余小豆的背影,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德国别墅的卧室和我的卧室布局差不多,我在整理卧室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悖论。”

      “什么悖论?”

      “那就是在如果是在门口偷-摄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拍不出你手机上的那个效果,因为床铺对于门来说是横着的,在门口势必会拍到余小豆的侧脸,而且也无法拍全整张床。”安民很平静地说,“我在我的卧室仔细观察过很多遍,发现你给我看的-,只有一个角度可以拍摄成功。那就是在床尾,举着手机的第三人必须就光明正大地站在床尾。”

      余国荣眼神飘忽了起来,他牵强地干笑了一下,说:“是又怎么样,我为了家里的财产安全,在床尾装了针孔摄像头,刚好拍下了这一幕。”

      安民淡淡道:“余先生,您真是口不择言了。您难道忘了,当初您为了让-更具可信性,特地叫拍摄的人摇动手机,做出非正常拍摄的样子了吗?难道固定的针孔摄像头会自己移动起来?”

      余国荣脸上的血色几乎完全褪去,这让他看起来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安民喝了一口柠檬茶,说:“余先生,虎毒尚不食子,你连-都是假的,那天对我说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呢?”

      余国荣不说话,目光阴阴的。

      安民说:“我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发现很多地方都存在问题,打个比方,余小豆曾经跟我说过,他的父亲,也就是余先生您在做一些肮脏的事情,他为了不让你继续堕落下去,才一定要再回德国。如果按你说的,余小豆就是四爷,他怎么可能会把正在办此案的我一并带去德国?这不是给他自己增加绊脚石吗?”

      顿了顿,安民又说:“还有,在旧厂房里,从齐三和楚波的言论中,我知道四爷是个好男色的人,可是林灼阳很早就告诉过我,余小豆在遇到我之前一直都是个指南……这又算什么呢?”

      余国荣倏忽抬起头来,说道:“齐三和楚波在旧厂房的话你也可以信?江湖味儿这么重的两个人……”

      他没有把话说完,一下子语塞了,怔怔张着嘴,眼睛盯着安民,说不出的愤怒在眼底涌动。

      安民第一次真正微笑起来:“余先生,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你果然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余国荣面无人色,额前涔出了细汗。

      安民动手切自己的烤牛排,神态很平和:“你怎么不再解释下去了呢?还是你突然意识到,如果是毫不知情的人,是不该知道楚波和齐三在旧厂房的对话的。你刚才的反应暴露了你深知事情内幕,先入为主地就接受了我所说的话。而如果你是无辜的,你刚才就应该问了……谁是齐三和楚波?什么旧厂房?”

      安民把一块牛排送到自己嘴里,淡淡道:“余先生,常在河边走,总会湿鞋的。不是吗?我猜你今天约我出来,本来是想和我演一出猫哭耗子的戏,让我救你儿子,显示出你对余小豆的关爱,近一步洗掉自己的嫌疑,可是你没有想到,我已经不再相信你。”

      烧烤店里的音乐无关痛-地播放着。

      安民用纸巾擦了擦嘴,说:“后来余小豆在德国,想主动跟我承认些什么东西,内容大概是旧厂房事件的,我因为受了你的影响,没有听他解释,可是现在想起来,他当初肯定已经知道了你在其中的勾当,他觉得没能阻止你是他的错误,所以想和我道歉。”

      余国荣此时已经完全是一派阴鸷的嘴脸,他森森地问安民:“你还知道多少东西?”

      安民微微眯起眼睛,黑色的刘海落垂在眼前:“怎么?想杀人灭口?我得知齐三在看守所里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猝死了,想必和四爷脱不了关系。还有楚波,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余国荣说:“可是你还是不知道四爷是谁,而且你也没有证据。”

      “是不是等我有了证据,你就要动手了?”安民挑起眉头,淡淡道,“那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我已经和两个人透露了我所知的一切,而且我告诉他们,如果我死了,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余国荣哼了一声。

      安民平静地说:“你不用转什么心思,你要杀我很容易,可是那两个人,你无论要动他们之中的谁,都是非常困难的。”

      “那两个人是谁?”

      安民喝了一口柠檬茶,说:“萧典。顾陵。”

      看守所里的嫌疑犯管理事实上是比较混乱的,这两年看守所里嫌疑犯猝死的事件也发生了不少,据负责人说,齐三是在锻炼的时候因为哮喘发作死亡的,可是安民托人调查过,齐三身上有多处外伤,显然遭到过殴打。

      最让安民感到怀疑的就是齐三死亡现场的照片,照片上他维持着用右手紧紧攥住左手手腕的姿势,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很大。

      萧典表示不明白,为什么安民要把自己在调查案件的事情告诉余国荣,这样明显会引起四爷的戒备,要找到证据就更困难了,可是安民却告诉萧典,自己正希望余国荣把状况透露给四爷。

      在分析账本的过程中,萧典仔细研究了具体细目,得出一个结论,这个账本存在诸多造假,但是造假的手段很高明,四爷为了栽赃陷害余小豆,不可能拿一本完全虚构数据的账本去欺骗警局,所以他就选择了牺牲一些“下线”,即把那些无足轻重的商户,案底不干净的合作伙伴的真实信息暴-来,混杂在虚假数据中,让人难分真伪。

      因为林灼阳的父亲林威也在账本中出现,所以这些日子-没少给林董找麻烦,萧典是存了心要报复余国荣,一口白牙咬得咯吱咯吱,狠不得把老余片儿了放锅里炖着吃。

      萧典的脑子惊人得好使,而且有过目不忘的异禀,有了他的帮助,安民调查的速度快了不少。萧典在和部分“下线”的接触中得知,四爷十一月份曾经和一个混混起了冲突,两人争斗得非常厉害,四爷的手腕被混混划伤,由于四爷身手很好,极少受伤,所以这件事情在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安民摆弄着齐三死亡现场的照片,听着萧典在旁边叙述,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笔记本电脑前,噼哩啪啦打着什么。

      萧典很喜欢安民对待电脑的态度,不在里面存杂七杂八的垃圾信息,敲键盘的手势很轻,而且会及时给电脑做清洁。

      此时安民正在登陆警局内部的网站,萧典走过去看,只见安民调出来一个-,是齐三受审时候的,安民拖动鼠标,将-往后调,然后在李旭伸手拿拘留证的时候,他把-暂停了。

      萧典看到,李旭的左腕子上赫然绑着一道白色的绷带。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萧典盯着屏幕问。

      安民沉默一会儿,说:“和四爷起争执的混混是谁?”

      萧典摇了摇头。

      安民关了-,转过头来对萧典说:“我想去见一下余小豆。”

      看守所里的光线很黯淡,负责人把余小豆带来的时候,小青年满不乐意,嘴撅得老高,那样子别说是挂个油瓶了,挂把剑TMD都不成问题。

      安民坐在接待室里,听着余小豆在外面扯着嗓子嚷嚷:“我不要见他!我/操!你们聋了没有?我说我不要见他!MLGB的,我是嫌疑犯但还不是-吧?没听说指了名老子就要去接客的!放开我!嗷嗷嗷,疼!你们怎么打人呢你们?”

      那久违的声音喋喋不休的,充满了怒气,安民听到了,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望着铁门的方向。

      不一会儿,余小豆被连扭带拧地押了进来,他比印象中瘦了一圈儿,下巴尖尖的,因为长期照不到阳光,皮肤也白了不少,安民注意到他的身上还有几处明显的伤痕,估计是跟别人打架打的。

      余小豆原来还在jing力充沛的和负责押解他的警官嚷叫挣扎,可一见到安民,他突然不动了,倏忽一下把脸扭到一边,不肯看安民,嘴角绷得紧紧的,脸色也沉得厉害。

      “安警官,您要求见的21号带来了。”

      安民略微点了点头,那两名协警退了下去。小小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安民和余小豆,安民看着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喉咙堵得慌,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余小豆依然没有看他,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下,面对着墙壁。

      “你……”

      “真是劳烦您老人家来看我了。”余小豆对着墙壁大声说,“您现在何必继续做-呢?又苦又累啊,我老子给你的钱你这辈子都用不完吧?嗯?”

      安民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把那张支票给烧了,可是说出来,又觉得有些辩解的意味,所以他张了张嘴,终究把出口的话转变成了:“你饿了吗?我给你带了吃的。”

      “千万别。”余小豆用讥讽的口吻说,“您那个手艺烧出来的东西,喂狗狗都不稀罕,喂耗子能充耗子药使,您还是自己留着享受吧。”

      安民走到桌前,从袋子里拿出一盒水晶肘子,轻声说:“不是我做的,你放心吃吧。”

      余小豆依然盯着墙壁,显然觉得墙壁比安民好看,安民也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余小豆,否则他就会发现,余小豆的眼角有些微微发红。

      “我等你吃完。”安民把那盒水晶肘子推到余小豆手边,轻声说,“然后……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余小豆倏忽回过头来,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安民,瞪得眼眶都发疼,一时间,不知是怎样的冲动控制了余小豆,让他一把抄起旁边的饭盒,对着安民就扔了过去,水晶肘子全倒了出来,汤汁洒在了安民身上。

      安民咬紧了下唇,闭了闭眼睛,然后弯腰从旁边的塑料袋里又拿出了一盒可乐鸡翅,推给了余小豆:“你高兴扔就扔吧,是我对不起你。”

      余小豆火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扯住安民的衣领就吼开了:“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不是?把我送进看守所的人是你,站在我面前说对不住我的也是你,你TMD……”

      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捏着安民衣领的手都在微微发颤,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别过脸,低下了头。

      “我会为你洗清冤屈的。”安民垂下睫毛,他看到余小豆的肩膀在颤抖。

      余小豆摇了摇头:“别说笑话了,我爸下手很绝,他断了我所有的后路,我成了四爷,被关在看守所,你成了内鬼,无法再参与到案件中来,林灼阳受到了牵连,没办法打路子救我……你现在说想为我洗冤,安民,我告诉你,太迟了。”

      安民沉默一会儿,他没有想到余小豆看的这么通透,闭了闭眼睛,他说:“我不办案,我可以起诉,不以-的身份,以安民的身份,我可以救你。”

      “你没有证据。”余小豆轻声道。

      安民说:“我会想办法把它弄到手。”

      顿了顿,他说:“只要你肯帮我。”

      余小豆第一次抬起头来看安民的脸,他发现安民的脸庞明显告诉他,这些日子以来,安民也没有过好,他的神色非常憔悴,眼圈微微带着青晕,显得相当疲惫。余小豆怔怔望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哝声,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好,我帮你。”

      余小豆的话说的很零碎,大概的意思就是,当他第一次去德国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爸爸的问题,那时候余国荣想要他接手“四爷”这个位置,可是余小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父亲担心余小豆会把事情捅出去,干脆顺水推舟把脏水全部往亲儿子身上泼。

      在他眼里,儿子,亲情,老婆,这些真的都不算什么,只是一种道具,一种筹码,只要有必要,他可以为了钱,为了名,为了权,把这些都抛出去。

      安民受伤之后,余小豆非常自责,而且也知道,再单独放着安民在国内是十分危险的,因为真正的四爷一直都在对安民虎视眈眈,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旭。

      “我后来去找了李旭,向他摊牌,告诉他我是余国荣的儿子,也就是他头头的儿子,我让他不要动你,可他根本不听,我们就动起手来,过程中我划伤了他的手臂。”余小豆轻声说,“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我千方百计想把你带到德国去,只要我在你身边,你也许就不会再陷入危险。”

      “你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和我说清楚?”安民问他,“你知道我正在办这个案子……”

      余小豆苦笑一下:“我老子害我,可我却没有想过要害他,我也不想看他被关到监狱里去的样子,他在德国做上线,通过遥控王玫岛等人,兜售着军火,毒品,这些抓到了就是死罪……我总想着……想着能不能劝他……劝劝他回头。可是现在看来,我错了。”

      余小豆深吸一口气,又说:“我知道在旧厂房事件里死了一个叫楚波的人,我去找他的老婆,希望他老婆能够给我一些帮助,也许她能告诉我,真正的账本藏在什么地方,可是她只知道楚波那天是负责移交账本的,既然楚波死了,账本肯定也已经被四爷转移了,不过她坚定地告诉我,楚波一定是被四爷杀害的,因为那天除了四爷之外,楚波是最上线,没人敢动楚波。”

      “你的意思是,李旭杀害了楚波?”安民皱起眉头,“而且你说账本?可是李旭跟我说,那天的一切都是骗局,根本没有什么账本。”

      “那是他在骗你。”余小豆说,“你昏迷了之后,李旭有一段时间是单独和那帮人相处的,在那个时间段里,他可以和楚波交涉,移换账本,也许是交涉中楚波有什么举动惹火了李旭,让李旭痛下杀手。”

      安民沉默了,他想起来顾陵确实和自己说过,对李旭无法信任,也许就是顾陵发现了这个时间段的空白,才让顾陵对李旭产生了怀疑。

      “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吧。”余小豆拖着腮说。

      安民注视着余小豆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轻声问:“你还恨我吗?”

      余小豆也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安民苦笑了一下,说了一句,我明白了,然后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屋子。没有回头。

      余小豆迟伸出来的手在冰冷的空气中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垂了下来。

      安民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看望过余小豆,余小豆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扔他一盒水晶肘子该多好,如果当初早些把手伸出来握住他该多好,如果……如果他在问自己是否还记恨的时候,自己立刻否定了……那该多好呢?

      可是凡是一旦带上如果,都是混杂着遗憾和忐忑的。

      那天安民就是轻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然后离开,再后悔都没有用,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走了就是走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再也没有来看过他。

      这一年的春节,余小豆是在看守所里过的,他坐在硬实破旧的铁架-,用筷子搭了一个十字,他合上双掌,将手贴到唇边,默默地许着一些不现实的愿望,他想起了阿三,他知道阿三是怎么死的,被李旭利用完了,成了累赘,手起刀落一条人命就此消失。

      其实现实真的挺残酷的,警匪一家,官商勾结,用安民很早很早之前说过的一句话,烂在了根上,没办法。

      想起安民,余小豆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的疼。

      正在他有些小伤感的时候,铁门突然开了,两个穿着-的-谄媚地笑着,然后余小豆瞧见外面走进来两个人,这两位还都是面熟的人,一个是萧典,一个是顾陵。

      “准备正式把我扔监狱里去?”余小豆托着腮问顾陵。

      顾陵淡淡瞥了他一眼,旁边的萧典突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余小豆这才注意到萧典的气色非常难看,原本英俊丰朗的脸此刻已经消瘦得近乎失形,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虚弱得厉害。

      萧典咳嗽着,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抬起眸子对余小豆说:“什么监狱,我们是来带你出去的。”

      “带我出去?”余小豆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你就感谢安警官吧。”萧典恶狠狠的说,余小豆注意到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咳出来的血,萧典毫不在意地用手抹了一下,继续道,“他为了你,差点没被李旭蹂躏死。”

      余小豆僵住了,过了半晌,才问:“你什么意思?”

      “李旭从你爸那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安民正在调查这个案子,你爸的意思是要李旭远离安民,说安民已经掌握了很多情报,可是李旭不知怎么的,还是鬼迷心窍得受不住-,安民提出要和他同居,他也答应了。”萧典阴着脸说,“我猜李旭是自认为账本保管得很好吧,不过确实也是,他们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安民都没办法找到真正的账本,后来安民想出一个很犯险的办法。”

      “什么办法?”

      顾陵面无表情地说:“他把李旭灌醉了,李旭其实带有些性/nuedai倾向,安民是陪了命在和他做的,但是依然套不出话来,安民脑子转得快,第二天直接装做已经知道了账本所在的地方,很多时候,想要让一个人坦白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觉得你已经掌握了,了解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安民让余国荣事先告知李旭,自己对这个案子已经调查了很多,事实上就是在和李旭打心里战……”

      余小豆没有听顾陵后面的话,他就听到安民陪了命地和李旭-,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儿都要炸开了,耳朵里嗡嗡的,鼓膜里血液在撞击,气都喘不过来。

      “我明白了。”脑海里又响起安民的声音,当初安民离开自己时,嘴角带上的一抹淡淡的苦笑,难道竟然是这个意思么?

      萧典说:“李旭已经被捕了,同时落网的还有王玫岛,陈小染,以及部分下线人员,你爸那老狐狸逃得快,连夜跑去了美国,还没抓到他。”

      余小豆突然觉得自己竟然并不在意那些人的去向,他只是扶着门框,晕眩地闷声问:“安民呢?安民为什么不来见我?他人呢?嗯?他人在哪里?”

      “你应该想想看,你对他说了什么。”萧典冷冷道,“否则我就不信安民这么在乎你,会和李旭搞到-去。”

      余小豆愣住了。

      他想,他和安民之所以把一切都弄得这么狼狈,绕了好大一圈儿,绕得筋疲力尽,就是因为他们曾经都是那么地倔扭,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有好多事都彼此隐瞒……如果,如果他们真的信许了当初的那句话……

      “答应我,下次不要再把我蒙在鼓里,甭管怎样,就算TMD天塌下来了,咱们也一起把它撑上去。”

      如果信许了这句话,现在的他们,是不是正手牵着手,走在杭城的一场绵绵冬雪里呢?温暖明黄的路灯闪闪烁烁,积雪在脚下吱呀作响。

      余小豆佝偻着身子,突然觉得很想大哭一场。

      出了看守所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安民打电话,安民不接,于是余小豆就给他发短信。

      年初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东河边上没有多少人,估计都窝在家里消化着剩下的高蛋白年夜饭,余小豆坐在公共长椅上,往手里呼气。

      安民不回短信,他就一条接一条地发。

      余小豆以sao扰人民-为荣,他想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肯再放过安民了,如果安民不理自己,那他就去偷,去抢,再来个监狱全线观光,一定要闹得安民肯吭一声他才罢休。

      焦黄的枯叶簌簌打了几个卷。

      安民还是没有回应,余小豆蜷在长凳上,翻着手机里曾经的记录,已拨电话里几乎全是打给安民的,而已接电话里,安-动打给他的却少得可怜。

      他翻看自己的短信箱,从认识安民起的每一条短信,他都保存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条都没舍得删。即使是最生安民气的时候,依然还是狠不下心来抹掉这些过去。

      他一条一条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叹气。

      挪到一条短信上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他记得那时候,好像天气还很热,也是在这条东河边上,自己才认识安民没多久,大晚上的吃陈小染的闷醋,说什么也要安民骑车来接自己。

      那时候头顶的树叶好像还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呢,如今已经是冬天了。

      原来这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余小豆转了转眼睛,把这条短信再次给安民发了过去,隔着这些浑浑噩噩,愉快的,不愉快的,重新传递到安民的手里。冬雪从天穹落下,就像夏天合欢树上偶而飘坠的柔絮,恬静地栖息在这个洋溢着新年气息的城市,无声无息。

      “我发烧了,出门看病,钥匙忘带了,路上被电瓶车撞了,立交桥口钱包被抢了,走到居民区被楼上扔下来的垃圾袋砸了,走在东河边地上太滑,摔了,估计瘸了,你赶快来,否则我就归了。”

      余小豆眯缝起眼睛,天气很凉,他冻得厉害,脑袋里面模模糊糊地在胡思乱想,世界上有没有卖火柴的小男孩,如果有,自己这副惨相估计就是那倒霉怂蛋,这辈子套上一砒霜-,啥咯应气都得受着,用杭州话泪流满面地感慨一句……操,介个运气会嘎背。

      夜幕越来越深沉,手机紧紧捏在手里,依然没有动静。

      余小豆呼出一口白色的霭气,他觉得自己有些困倦了,眯上眼睛打了一会儿盹,梦见了安民骑着自行车,穿着警服来接自己,那小-的眉头拧得很紧,一脸的别扭。

      可是梦境终究是虚幻的……余小豆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着雪籽,忽闪忽闪。

      嗯……好像还是在做梦……

      眼前依然是安民在自行车上对自己拧着眉头的样子,只不过不是穿着警服,是一身厚厚的浅棕色大衣,裹着大大的,柔和的白围巾。

      余小豆又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用手背揉了揉。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给你遇上了?”

      眼前的人依旧没有消失,倒是冷冰冰地开口说话了。

      余小豆张大嘴巴,惊愕地跳了起来。

      安民审视着他,淡淡说:“你不是说你脚瘸了吗?”

      余小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安民别过脸去,一副再别扭不过的样子,他的睫毛上也沾着细细的雪粒,轻轻一颤就落了下来,安民平平淡淡地对余小豆说了一句:“上车吧,我们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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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4]偶尔看看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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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1-8-14 21:20:46 | 只看该作者
    结局我幸福的哭了     我等待我的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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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7]常住居民III

    29
    发表于 2011-8-16 13:35:17 | 只看该作者
    文笔流畅 情节感人 催人泪下 完美的结局 难得的好文章 有文采 有內涵 不可多得的佳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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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2-16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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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5]常住居民I

    30
    发表于 2011-8-16 14:43:42 | 只看该作者
    看了好多遍 总是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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